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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正文完 物是人是。

皇帝想以他为首,对抗朝中派系。

一刹,陆挚只觉足下的道路,延长成了几条。

第一条路的尽头,站着脖子戴长枷的汪县令——被强悍的势力渗透,却也是相互利用。

他已与汪县令走了不同之道,这条路暗了下去。

第二条路的尽头,是段方絮。

做一个孤臣,在皇帝需要的时候出剑,在皇帝不需要的时候入鞘。

这条路,也暗淡了。

陆挚与皇帝君臣之间有义,只是,这种义能保持十年、二十年么?

他闭上了眼睛。

第三条路的尽头,是一个陌生人。

或许也不陌生,那人身着宰辅的朝服,在建泰年间强力推进的改革,影响这个王朝种种。

便是冯相。

冯相只手遮天,与皇帝相互制衡,是非对错只等身后再论,只可惜却是满门抄斩。

冯家的下场凄凉,但万一呢?陆挚想,他自己并不是冯相,应当不至于。

只是这条路,也变成一团泥淖,涉足进去,便再也走不开。

他许久没有动。

忽的,云芹拿着那竹竿走来,问:“陆挚,那位爷走了吗?”

陆挚蓦地回过神,不知何时,他额角竟渗了几滴冷汗。

他朝她一笑:“走了。”

云芹觉得皇帝太乱来,当然,隔墙有耳,她没说什么。

她问陆挚:“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陆挚:“方才在想事。”

云芹也在想事,她牵着陆挚进门,另一只手拿着竹竿朝上戳,说:“但愿他伤口快好,我没有很用力。”

陆挚笑了几下,忽的愣住。

云芹的身形,缓缓与多年前的影子重叠。

那年“罗刹案”爆发,萧山书院张先生遭人陷害,家里也摆着一樽罗刹。

他和云芹处理罗刹,拆了它的四肢躯干烧掉。

唯一个罗刹的脑袋,因为是实心的,实在难烧,就藏在房梁之上。

后来,云芹捅下那个恶鬼首。

今日她以竹竿打裴颖,却也异曲同工。

权力的漩涡,被她搅乱了。

她牵着自己往前走,他们脚下出现一条新的路,最重要的是要有她。

方才占据他心神的那三条路,包括最后一条路,彻底泯灭了。

陆挚忽的说:“我也要回去。”

云芹:“什么?”

他大笑起来,抱住她的腰转圈,道:“回淮州,回长林村!”

他难得笑得这般爽朗,陆蔗、何玉娘、沈奶妈和李佩姑等人全都跑出来看发生什么。

但看陆挚抱着云芹转圈,几人一愣又是好笑。

陆蔗甚至拍手打拍子。

云芹面颊红透,叫陆挚:“呆子,快放我下来。”

在她拿竹竿捅他前,陆挚好歹放下了她。

他当场宣布:“我也要回淮州。”

何玉娘惊讶:“那盛京……”

盛京的积累对陆挚而言很重要,但他明白自己更想要什么。

陆挚道:“盛京无妨,在哪做官都是做官。”

知道他从不莽撞决定,云芹笑了:“那好,一起回去吧。”

……

隔日,陆挚同裴颖请辞。

裴颖惊异,问:“若说老师当年外放当官,是急流勇退,但如今一切安稳,为何要离开?”

陆挚也知道自己到这个位置的不易。

他对裴颖说:“臣毕生所学的目的,是解决民生多艰。”

“盛京如今顺遂,已不再那么需要臣。不可否认,臣要去淮州是有私心,只是,臣亦为治理一方。”

相比朝廷,地方如今更需要他。

无关权势大小,立足于民,就是他要走的路。

裴颖从龙椅起身,叹说:“当年老师请辞,父亲答应了,想来,我今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行了学生礼,道:“只盼老师替我看一看,我不想被一派‘海晏河清’迷惑。”

陆挚拱手行了君臣礼。

陆挚没有多少东西,只拿两身衣裳和两只箱子。

箱子里有一枚建泰通宝、保兴元宝、云芹绣给他的第一只香囊、陆蔗织的手帕……

但对云芹陆蔗来说,这一次回去不是半年,而是至少三年,所以又收拾了不少东西,多了半船。

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宜出行,家里人纷纷到了码头,友人也来了不少。

盛京的宅邸自然不卖,有许多书籍带不走,就先放着。

宝珍叫云芹放心,她支使自己侍卫给好好看着。

她只不放心陆蔗,千叮咛万嘱咐,叫陆蔗别看中什么乡野小子。

陆蔗点头,她更爱修画。

云芹又托请林道雪照看铺子田地,林道雪保证:“对我来说,不过多管几间。”

姚益对陆挚说:“我没有入仕,却也知道‘高处不胜寒’,我怎么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回地方。”

陆挚笑了:“也不是不回来了。”

他依然自信,即便离开几年再回朝,自己依然能站在丹陛之下。

当初离开,他不能选择自己要去哪,如今可以。

陆蔗与姚端也见了一面。

他如今高中探花,只是陆蔗看来,他和当年变化不大。

他们之间话还是不多,她朝他笑笑,只说:“我要走了。”

姚端:“好。”

待得船只扬帆,顺水南下,姚端远远望着它,他眼眸忽的微红,同父母说:“我想外放去淮州。”

……

按照计划,他们前一个月走水路抵达淮州埠头,换马车再走七日到半个月,才能到长林村、阳溪村,预计五月前能到。

不过路途越远,意外也越多。

以防万一,当初送回家里的信,就写了个时间:五月初三前到。

可一提五月初三,陆挚便暗笑。

这日,云芹和陆挚在靠在一处,从船舱外望出去,赏天上一轮明月,万里青空。

说到回程的“五月初三”,忽的陆挚又笑了。

她捏陆挚脸颊,说:“交代一下你笑什么。”

陆挚捉着她的手摩挲,他摘了胡须,面颊白皙干净,只说:“当年我们成亲的日子,也是五月初三。”

云芹讶然,难怪这些年到了五月初,陆挚不管多忙一定会回家,又腻歪得紧。

原来他好记性还用在这。

她怀疑他还记得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子,才不问。

不过,她掐指算了算:“那我们如今成亲多少年,十九……”

陆挚:“二十。”

二十年了,他们偶有分别,却朝夕相伴,犹如当初燕尔新婚。

这一点上,陆挚自觉他比许多人幸运,包括霍征。

不久前,霍征透露他自己要去边境,最近北方部族不太老实。

或许这么多年,他找回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小声和云芹说这事。

想到霍征这么多年未曾再娶妻,云芹笑说:“这倒是少见。”

陆挚道:“是。”

许是江水滔滔,许是月色清透,许是知道时光荏苒。

陆挚心内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低声说:“如果将来,我们必须有一人先走……”

云芹抬眼。

陆挚也看她,目中熠熠,笑说:“我希望是我。这世上种种,我希望你比我多看几眼。”

云芹弯起眉眼,答应:“好。”

四月,船儿进入淮州地界。

陆挚如今官职是淮南制置使兼知淮州。

从前他也外放过,按说自己应当定下住址,去见一众官员,再筹谋旁的事。

但这一次不一样。

其余事项,远远比不过归家的心切。

于是,云芹和陆挚抵达淮州后,于四月二十九,他们骑马抵达阳河县。

陆蔗、何玉娘和九妹则坐着马车,带着行李缀在后面。

云芹拉着缰绳,环顾四周斑驳古城墙。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遍布青草的高地,对陆挚说:“我和净荷在那里认识的。”

陆挚说:“我也记得。”

云芹小声笑了笑。

她算着日头,驱马继续朝长林村、阳溪村路口走去。

越靠近村落,周围的草木、空气、泥土,被日头晒出一股暖热。

这里的风,吹过她前二十年,此时,带着熟悉的记忆,再一次吹拂到她面颊上。

云芹抿起下唇。

她一直记得,从长林村上一次县城,要走一个时辰,从阳溪村出发,那更远。

可是骑马这么近。

她只走了小两刻钟,就看到村中岔路口。

远远的,岔路旁边被辟出一处空地,搭着草棚,里头几人在乘凉,还有大小孩子在玩闹。

一个男人挑着两桶茶水,一边走,一边说:“来来来,天热,快吃茶。”

他放下桶时不够稳当,茶水浇了出来。

文木花眯着眼借着天光缝东西,斥他:“谷子你看,你都洒了多少。”

云谷:“就一点点。”

一旁,挽着妇人发髻的知知笑他:“切,逞强。”

何月娥也掩唇笑。

云谷:“我这不是崴了一下……”

他看知知望着远处,神情怔住,也随知知的目光瞧去。

一对夫妻坐在马上,他们衣着轻便,容颜明丽,却是那么熟悉的面庞。

知知丢掉手里舀茶的瓢子,语气颤抖:“大姐?”

云谷嗷了一嗓子:“大姐!是大姐和秀才!”

云广汉:“他们回来了!”

文木花也放下绣棚。

她站起身,望向大女儿,阳光描摹她的鬓发眉眼,那般莹润轻和,好似还是十八年前离开的模样。

而自己却已白头。

文木花喊了出来:“芹丫头!秀才!”

云芹和陆挚恍惚。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就遇到云家人。

明明说好的五月初三。

她想起以前自己提前回杭州,陆挚也在码头,那是他提前过去候着,才正好遇到提早回来的她。

而此时,他们也同陆挚一般,提前几天等着了。

只为了能早早见上一面。

知知和谷子已经跑出了草棚,云芹也下马扔下缰绳,拉着陆挚跑向家人。

“爹!娘!知知,谷子!”

“阿芹你是不是高了,娘看看,让娘看看……”

“大姐大姐,这是我女儿。”

“大姐!”

“快叫大姨、大姨丈。”

“芹丫头、秀才,快吃茶,一路可辛苦了吧?”

“哎哟不是秀才,是状元!说了几遍你们就是不改口。”

“……”

云芹抱着文木花和知知,笑道:“秀才就秀才,不用改。”

陆挚也笑:“正是。”

保兴九年的冬天,云芹带着对外面世界的疑惑与向往,离开了家乡。

光初九年的夏天,她双眼装了世界,心中载了感悟,回到熟悉的地方。

万幸之事,物是人是。

作者有话说:终于回家啦~

到这正文完结啦,非常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红心][红心][红心]~~~

番外会以长林村、阳溪村为主舞台,不过正文完结后我会休息几天,理一理思路,晚几天更新哈[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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