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悼回头看向缓缓倒下的冥夜。
“必须有人给天界一个交代。”冥夜闭上眼,“十八年前,我已经杀过一个人。”
无论是谁,在死前或许都能看见回马灯。
冥夜这辈子太长太长,他曾经作为天界一个闲散神仙活了许久,后面又来到人界成了魔将消遣了许久许久。
人,杀了许多。
这辈子记住的事情却寥寥无几。
他曾和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喝酒下棋,也曾一刀刺穿他好友的心脏,许多事情都如同过眼云烟,回忆逐渐停留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脸上。
南遥那时候黏着夜隐跟着他一起到处打架。
当然,夜隐不会让她出手,她就拿着两面旗帜跟在他后面耀武扬威喊口号,还编了个奇怪的名字说这是什么“啦啦队”。
多了个吵闹的小姑娘,对于冥夜来说,在这么多年的人生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直到有一天,南遥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冥夜:“?”
“这是创口贴。”南遥举起一个小布条,然后蹲下身将那小布条贴在自己胳膊的划伤上。
接着,她陷入沉思:“好像有点小了。”
下一秒她从灵囊里翻出一大堆,整整齐齐地贴上一排,接着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很好,现在就够了。”
冥夜沉默地看着自己胳膊时一排创口贴,一抬头对上南遥有些心虚地眼神:“下次我会做一个大一点的啦,你不要偷偷撕下来,这上面还有小爱心呢。”
冥夜沉默不语地点点头。
南遥快乐地转身跑开,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他说:“谢谢你帮夜隐叔叔保护魔域。”
当那天冥夜带着杀欲之气来到魔域、同南遥对视一眼的时候,忽然觉得这辈子让他最遗憾的事情,可能就是往后都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小姑娘笑眯眯地对他说谢谢了。
*
“南遥!”
在利爪离南遥的喉头还剩一寸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怎么回事?”唐少凌艰难地用剑撑起身子,“怎么突然停下了?”
南遥转过头看向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
门内的鬼气逐渐削弱,朝着天边消散而去。
“萧无寂做到了。”南遥手掌撑着地面,站起身。
一炷香前。
满屋的藤蔓嗅到闯入者的气息,强烈地震动起来。藤蔓中心的云问月依旧双目紧闭,但这些蔓藤好似有意识一般,将渗着毒液的锋芒对准了萧无寂。
攻势凶猛。
那是一场死斗。
无数粗壮的藤蔓从地面拔起,掀起石块,朝着萧无寂重重砸来。
萧无寂拔剑挡住这致命一击,从腰间抽出无数张符咒,借着灵力将这些符咒四散贴在周围的蔓藤之上,低念数声咒语,将其全部引燃。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就好像吹不尽的野火,在这样拖下去,迟早会精疲力尽。
终于,萧无寂借力踩着一根蔓藤起身,朝着那藤蔓的核心——云问月的头颅处刺去。
那张脸在他的眸中逐渐清晰。
云问月啊。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媚杀,会背着不小心摔伤腿的小师妹赶路,会安静地在湖边替大家清洗碗筷,会耐心地教着人做饭该用什么样的火候,会温柔地蹲下身替每一个受伤的同行者包扎。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萧无寂曾经这么问过她。
“我现在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是我想去的地方。”云问月说。
萧无寂的剑偏了,再抬起头时,那双素来冷静中带着些淡漠的眼中带着些晶莹。
比他想象中的难啊,云问月。
蔓藤刺穿他的肩,将他重重地按在了屋顶之上。
沉睡着的云问月似乎被那一剑唤醒,她睁开眼,只是双目血红,眼底无光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