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风死了。
被方家家主青衡道君和?他的父亲一同?训斥后, 自小家中有求必应的应怀风心情糟糕透了,邀了好友去?城中撷芳阁喝酒。
他一连酩酊大醉三日。
然而飞来横祸,有人雇杀手上?门?寻仇, 误认成?应怀风,恰好他喝得烂醉歇在月姬房内,护身法衣法宝扔了满地。
被发现时, 他已气绝多时,衣不蔽体横卧榻间。
应家震怒, 严令缉拿凶犯。
那倒霉杀手被追查时, 慌不择路摔下山崖,只剩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应怀风与杀手都草草地死了,此事也只能草草了结。
季凡近来在外办差, 回城听见这个消息,直接往临湖楼阁去?了。
过来告知这个好消息时,楚悠和?苏蕴灵在钓鱼。
楼阁临着清湖, 湖中有一八角亭, 凭栏垂钓, 春风徐徐。
小半天功夫, 小桶里装了零星几条。
他难得空闲,也坐在小竹凳上?, 陪着一起垂钓。
“竟敢对你?动手, 让他死得太便宜了。”季凡甩饵入水,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扭头朝楚悠笑道, “楚姑娘,这几日我不在,多谢你?护着蕴灵。”
楚悠抿唇笑:“蕴灵也护着我了, 朋友之间不说谢字。”
他们多日未见,楚悠借口去?看酥饼火候,将湖心亭留给?两人。
柔和?清风吹拂,湖面微皱,映出两道并肩而坐的身影。
季凡抛钩入水,侧目笑道:“我回来时听见旁人说,你?扇了应怀风两耳光,这事是真的?”
苏蕴灵握杆的手紧了紧,轻轻点头:“他污蔑悠悠,说话太难听,我忍不了。”
“下回可不能这样?冲动了。如?果楚姑娘不在,他岂不是要伤了你?。”他递去?一枚殷红玉佩,“这是我用?心头血炼化,有它在,在我境界之下没人能动你?。”
她瞳孔一缩,手好似被烫般缩了缩,“心头血,这……”
“收好。”玉佩不容拒绝放入她的掌心。
苏蕴灵慢慢握紧,温凉玉佩被掌温浸透,“阿凡,你?不觉得我动手打人,太过无礼吗?”
“你?怎会这样?想?”季凡唇边笑意不变,“我只怨自己那日不在,没能当场废了他的手。”
再一剑杀了他。
苏蕴灵一怔,心头微暖。
季凡挑眉又道:“再说了,又不是打我。”顿了顿,他开玩笑般补了句,“就算打的是我,一定是我哪儿?没做好,不是你?的错。”
清俊眉眼好似被春水洗涤,神情恣意散漫,眸中映着她。
苏蕴灵别开眼,手中钓竿一动,鱼儿?被惊跑,湖面荡开层层涟漪。
“净胡说,我怎会对你?动手呢?”
一道术法甩出,逃跑的鱼儿?重新咬住她的饵料。
季凡指尖灵光散去?,面含浅笑,语气认真:“蕴灵,等此战结束,我们成?婚后搬离方家,在玉京择一你?喜欢的地方居住。”
苏蕴灵错愕扭头:“不住在方家?”
“你?不是不喜欢这吗?人多,规矩也多。”他浅浅一笑,抬手挽好她垂落的发丝。
她越过季凡肩头,望向建在连绵山水间的楼宇。
目光所及最远处,是漆黑坚固的机关外墙。
这里像个华美但规矩森严的笼子。
苏蕴灵收回视线,与他对视,“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也不喜欢灵山。”季凡望着她,“蕴灵,你?是我将来唯一的伴侣,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捧至你?面前?。”
心头忽的悸动,她指尖蜷起,在对方长久的注视下,终于轻轻点头:“好。”
季凡眼中漾开笑意,柔声道:“等这些琐事解决,带你?去?见我的家人们。”
说这话时,他神情柔和?极了。
苏蕴灵为他感到欣喜,“你?从前?说,同?他们失散很久,一直没有下落。如?今找到了?”
“快了,有新的进展。”他眉梢含笑,余光瞥见她身旁空位,又道,“还有一件事,魔尊身上?有焚心咒的事,你?和?楚姑娘说了没?”
她摇摇头:“悠悠近来从不提他,怕惹她伤心,我便还没说。可……你?怎么也知道焚心咒?”
“是师尊知晓,告知了我。先前?世家齐聚昴江之外,师尊出手,就是为了确认焚心咒有无发作。没说正好,不用?告诉楚姑娘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季凡轻握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了解楚姑娘的性格,是不会回头的人。魔尊害她伤心,告诉她对方其实也动过情,除了徒增纠结,没有任何意义。”
见苏蕴灵不语,他又道:“楚姑娘刺他一剑,以他的性子,必然是恨透了。两人之间既已决裂,十四洲和?魔渊又将开战,此时告诉她,实在很没必要。”
他说的,也是苏蕴灵所纠结的。
先前?在圣渊宫,她发现了焚心咒的存在,玄离就派人警告过她管住嘴。
很显然是不想让楚悠知道。
思虑良久,苏蕴灵最终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一份掺杂了隐瞒与利用?的喜欢,不知道也罢。
两人没再说话,并肩坐在一处专心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