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险些没认出是莫五,他穿了身窄袖劲装,头发一丝不苟束起。
他不自然地扯了扯袖子,讷讷道:“……小悠姑娘,这样穿果然很怪吗?”
楚悠大方夸赞:“莫大哥,这身很适合你。”
“谢、谢谢。”他肉眼可见僵硬,直愣愣递来一个花纹精美的木盒,“这是送你,多谢你教我本?事。”
只看?了眼盒子,她就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从?前在?圣渊宫,玄离时常命人送来钗环首饰,这样大?小的盒子,只能是发簪,看?盒子制式,想来不便宜。
年轻男女间赠发簪,往往用以诉说心?意。
楚悠浅浅一笑,没有接,直接道:“莫大?哥,我教你是因为你本?来就有天赋,学得快。平时你已经送了我很多猎物,这种贵重?的首饰,还是留给你以后心?仪的姑娘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越着急,说话就越磕磕绊绊,“你这样好,我自知无法相?配……这个、这个只是谢礼。”
她一怔,最终还是摇摇头,“抱歉。”
莫五慢慢收回僵硬的手,沉默半响,轻声问:“小悠姑娘,你不愿收下?,是因为还在?记挂逝去的夫君吗?”
楚悠向来不喜欢和旁人说私事,只笑了笑,并不答。
月桥旁,柳枝轻轻拂动,月色拉长两?道影子。
不一会,其中一道沉默离去。
莫五离开时,总觉得有道阴森目光钉在?他后颈上,下?一刻就要取他性命。
身为猎户,他对杀意非常敏锐。
走出好几?步后,他下?意识回身看?了一眼。
只见桥上走来一道靛青身影,手里?提着盒槐花糕,像是吃过饭后闲逛消食,买了糕饼后无意路过此处。
青年温润似玉,正是李宣。
莫五对他向来敬重?,摸摸脖子,只以为是自己多疑了,闷头快步离去。
桥上桥下?,两?道视线相?撞。
李宣的视线在?楚悠手上停留片刻,缓步走下?桥,温和笑道:“巧遇。”
楚悠心?想,可不是巧吗,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但面上依然带笑:“是很巧。”
他扬起手里?的糕饼盒,又指向停靠岸边的乌篷船,“左右也是闲着,不如?乘船赏月,我买了槐花糕和冰酪。”
这样热的天,乘船吃冰酪再合适不过。
楚悠欣然答应。
李宣租下?一条船,没让船夫跟着,只让乌篷船顺水飘动。
船蓬里?设了小桌,两?人对坐。
他从?木盒里?取出两?碟槐花糕和两?碗蜜浆冰酪。
船身破开河面的月色,水波荡漾,碎成点点银辉。
楚悠捧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视线落在?船外月色。
“忽然想起,我和以前的夫君也乘船赏过月色。”
李宣握住碗沿的指尖泛白,面上滴水不漏:“你心?中……记挂他吗?”
她托腮笑盈盈道:“死者不能复生,他都死了好几?年了,我早就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
这五个字不断在?李宣耳边重?复,他下?颌紧绷,竭力克制才没捏碎手里?的碗。
他抬眼望向楚悠,语气和煦极了:“伤心?往事,放下?自然是最好的。”
这也能忍?
李宣这样的反应,倒让她有点动摇心?中猜想了。
在?她沉思时,他复又开口:“可有想过重?觅一位夫婿?”
楚悠托着腮,指尖轻点脸颊,眨了眨眼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乌篷船顺水飘行,柔和月色斜斜映入。
那张俊秀面容被月光勾勒得愈发清润,浓黑眼眸深深望着她。
“我心?悦你。”
十分直接,毫无矫饰的一句剖白。
楚悠怔愣,心?跳稍稍乱了一拍。
好一会,她回过神来,“以前的夫君是被我……”
“我命格极硬,克不死。”他截断楚悠的话,视线不移,直直望向她,“所以,若你想重?觅夫婿,不妨看?看?我。”
“你不必急着拒我,慢慢考虑,我会一直等。”
*
那夜之后,两?人的关系没有太大?变化。
李宣依然白日在?学堂,照例给她做好一日三餐,晚饭一起吃。
楚悠隔三差五会收到他的礼物。
色彩俏丽的飘带发钗、憨态可掬的鸟雀木雕、叮当?悦耳的手链、甜津津的糕点、不重?样的话本?……
她院子里?,水缸永远是满的,地也是干净的。
他温润和煦,像春日的雨,悄然无声浸透她的方方面面。
楚悠清晰感?受到对方温和外表下?直白炙热的心?意,哪怕多次试探,也没发觉他的破绽。
但心?中的第六感?时不时冒出来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