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端和殿前的院门,廊下的小宦官抬眸看见她,不必她费事吩咐就转身入殿去禀话。待她行至廊下,那小宦官已再度出来,含着笑朝她一揖:“睿妃娘娘安,太妃请您这便进去。”
“有劳公公。”卫湘笑着颔了颔首,递了个眼色示意宫人们留在外头,独自入了殿。
她径直穿过外殿、内殿,步入寝殿。绕过门前影壁一瞧,谆太妃果然如她猜测一般将宫人们都挥退了,唯闵宝林还在殿里。
卫湘行至茶榻前欲行大礼,谆太妃不及她跪,就让闵宝林挡着她,疲惫的病容里透着慈爱:“去传话的宫人说那会儿正梳妆,这会儿人就到了,想是没用膳。月澜,”谆太妃朝闵宝林道,“让他们备着早膳,一会儿请睿妃去侧殿用。”
“诺。”闵宝林垂眸福身,自去外头传话。
谆太妃缓了口气,指指榻桌另一边:“坐吧。”
“谢太妃。”卫湘依言过去落座,谆太妃打量着她:“你可知哀家为何传你过来?”
卫湘凝神,忖度片刻,坦言道:“太妃平素不大理事,臣妾听闻传召只觉奇怪,命宫人打听了,却没问出什么。”
言及此处她短暂一顿,遂又说:“只听说清淑妃娘娘一早来见过太妃,自那之后,太妃心情就不大好。”
她说及“清淑妃”这三个字,就见谆太妃眉心狠狠一跳,随之而来一声长叹:“唉!”谆太妃长声缓气,“你最是善解人意的,不仅皇帝时时夸你,哀家也知晓你的好处。”说着她侧首看了看卫湘,卫湘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了头,谆太妃的目光落在她发髻上的那副雪花银钗上。
谆太妃语重心长:“哀家知道你不是飞扬跋扈的人,只是你如今位在四妃了,还是宠妃,更有着一双儿女,很该添些气派才是。没的自己一味地谦和守礼,倒抬举了那些落魄户。”
卫湘一哂,软声道:“臣妾平素可不是这样,只是臣妾这张脸什么模样,臣妾自己最知晓,素日打扮便都随心。太妃您瞧——”她垂眸笑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水蓝勾金丝的细绉齐胸襦裙,续道,“臣妾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尚服局一口气送来十数件新衣,数这一身臣妾最喜欢,这才有意寻了银钗来配!”
她这番话虽是反驳了谆太妃,但口吻娇俏,带着几许向长辈耍赖的意味,更有不言而喻的傲气。
谆太妃听得面色缓和,无奈地笑了:“若是这样倒也罢了,无非是些衣裳首饰,循着性子来也好得很。”
“是。”卫湘低了低眼,并未忽略谆太妃适才说到的“落魄户”三字。
这样的用词从谆太妃口中说出来,可谓是极致刻薄了,绝不是随便一说的。
卫湘笑问:“不知清淑妃娘娘如何气着太妃了?臣妾虽与清淑妃交集不多,但若她对太妃不敬,臣妾替太妃到怡月殿门口与她打一架也使得!”
——后宫又不是乡野之地,嫔妃之间岂有动手的道理?
谆太妃听得又笑了,出去传话的闵宝林恰在此时进来,闻言忿忿:“睿妃娘娘便是去找她,恐怕也发不出火呢!”
卫湘举目望去,闵宝林朝她福了福身,行到谆太妃那一侧,自顾坐到谆太妃身边的脚踏上,一声冷笑:“清淑妃那绵里藏针的性子,便是太妃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卫湘听得很是一愣,顺着闵宝林的话头问:“那太妃何以如此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