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庆州歇了一宿, 次日天不亮又得继续赶路,顾明鹤携妻东行,过洛水后直抵晋州。
州府县郡关卡重重, 顾明鹤以北狄商人的身?份来往, 倒也没有引起城防守卫的怀疑,一路畅行无阻。
入了八月,天气日渐凉爽,楚常欢腹中的胎儿愈来愈大,也许再过些时?日,连束腰也无法替他隐瞒了。
顾明鹤待他极好,可谓是千依百顺,然夫君越是如此, 他就越发愧疚,甚至不止一次想要坦白, 却又害怕坦白之后,会彻底失去顾明鹤。
——在未知真相?之前, 夫君下葬不足一个月,他就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此为对夫君不忠;如今与夫君重聚,但肚子里已?经?怀了别人的种, 此为对夫君不义。
试问有哪个男人会原谅一个对自己不忠不义的妻子?
每思及此, 楚常欢便要暗暗垂泪。
顾明鹤不知从何?处摘来一兜野果, 返回马车掀开幄幔,见?他又在落泪, 担忧道:“怎么又哭了?”
楚常欢胡乱抹了泪,强颜欢笑:“我想爹了。”
顾明的目光幽幽掠来:“是么?”
楚常欢鲜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后背猝然发寒。
不过须臾, 顾明鹤又恢复至初时?的温柔模样,上了马车,在他身?旁落座,并递给他一枚洗净的果子:“尝尝这个。”
楚常欢战战兢兢地接下果子,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顾明鹤问他:“甜吗?”
楚常欢点头应道:“甜。”
顾明鹤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如果梁誉追上来了,你会跟他回去吗?”
楚常欢怔怔地抬眸,回答道:“我当?然不会跟他走。明鹤,你怎么……怎么这样问?”
顾明鹤握住他的手,暧昧地□□起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楚常欢屏息,心跳骤然加快:“什么?”
“他为什么要娶你?”顾明鹤道,“听谢叔说,梁誉为了救你,不惜冒着欺君之罪迎你入府。可救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他偏偏选择将你纳为王妃,这是为何??”
楚常欢脑子嗡嗡作响,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明鹤凑近几分,抚摸他的唇瓣,语调甚是温柔,“我与他不睦已?久,他明知你是我的妻子,却还要娶你做王妃,你可有想过其中的因由?”
楚常欢嘴唇轻颤,眼泪夺眶而出:“我……我不知道……”
“当?初他娶你时?,你可曾拒绝过?”
“我拒绝了,但他拿你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便刨了你坟,让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明鹤眼里闪过一抹阴戾,嘴里却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话?毕,又去碾楚常欢的唇,“欢欢,你后悔跟我走吗?”
楚常欢讨好般舔他的手指:“我不后悔。”
顾明鹤道:“当?真?”
楚常欢连连点头。
顾明鹤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旋即拿出手指,去吻他的唇。
楚常欢心内尤怕,但又不得不张嘴回应,逐渐沉沦。
*
梁誉没日没夜地赶路,至庆州时?已?疲惫不已?。
随他同行的亲卫亦有些吃不消了,其中一人道:“王爷,咱们?暂时?在城内歇息一宿罢,否则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垮掉的。”
梁誉策马疾行,未予回应,侍卫们?劝说不动,只得紧跟其后。
然而下一瞬,身?姿笔挺的梁王殿下竟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手里仍紧握缰绳,被烈马拖着往前行去!
“吁——”侍卫惊慌失措,当?即纵身?一跃,勒停了马。
另外几人也迅速下了马,扶起梁誉,焦急唤道:“王爷!王爷!”
梁誉面色微青,口唇发绀,早已?不省人事。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入城把王爷安顿下来,请个大夫给王爷诊脉!”
此处离城仅有一两里路了,众人驮着梁誉进入庆州城,寻了家客栈落脚。
未几,大夫探完脉,一人问道:“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大夫道:“恁家老?爷急火攻心,身?子又极度疲累,故而致昏。老?朽给他开一剂药,吃个两三?天便能好转,切记勿再拼命奔波了。”
送走大夫后,侍卫借了客栈的厨房熬一碗药喂给梁誉服下,随后众人便轮番值守,养精蓄锐。
至下半夜,趴在床沿小憩的侍卫忽闻一阵动静,霎时?睁了眼,见?梁誉握拳咬牙,热汗滚滚,忙取来帕子替他擦拭。
“常欢……常欢……”
忽然,梁誉一把扣住近在咫尺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楚常欢的名字。
侍卫轻轻挣脱他的束缚,暗叹王爷果然病得不轻。
一夜之后,侍卫们?精神抖擞,可梁誉却仍昏迷不醒,他们?放心不下,又把昨晚的大夫请至客栈。
大夫把完脉,一跺脚道:“都说了恁家老?爷是急火攻心,急不得急不得!吃一吃药,再睡个两三?天就好了!怎地,不信老?朽的医术?”
侍卫们?面面相?觑,而后赔礼道:“小人并无此意,还请您老?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