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看穿了他心内所想,楚常欢温声道:“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我从未后悔过?,也没怨恨任何人。”
可楚锦然却宁肯他怨恨自?己!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同?意顾明鹤的提亲、或者说在阿欢出嫁后第一次回家恳求他劝说顾明鹤和离时,自?己一口答应下来了,事情或许就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然而……后悔已无用了。
楚常欢抱着晚晚离开此处,转而将他交给了乳娘。
如今已然安定下来,孩子也有乳娘照顾,无需楚常欢哺育,于是他去镇上的米行买了半斤麦子回家,泡入水中静待出芽。
约莫过?了两三天,小麦出芽、生了根须,楚常欢将其捞出,洗净后炒炙,并用井水煮沸,再取一碗煮透的麦芽水饮下,如此几?日,便可回奶。
他的奶-水很足,晚晚不吃净,也鲜少吃,每天要排好几?次才?能舒坦,目下没?了顾虑,索性彻底断了去。
*
仲春二月,原本回暖的天气又陡然生变,阴云朔风,透骨严寒。
这天傍晚,皋兰县又开始降雪,楚锦然打私塾归来,手?里拿着好几?件颜色各异的小棉袄。
他将新袄塞给楚常欢,笑呵呵地道:“快拿去给晚晚试一试,看看合身否。”
楚常欢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合不合身,一面请爹进屋,一面说道:“挺合身的,不用试了——这是爹找绣娘做的?”
楚锦然在小方桌前坐定,接过?他递来的热茶,嘬饮几?口后点头道:“你们来的第二天我就找镇上的杜五娘定做了几?件新袄,西北寒冬漫长,即便过?了清明也不一定断雪,为父没?存多少家私,但给孩子做几?件新衣还是绰绰有余的。”
楚常欢笑道:“父亲言重了。”
话毕,他从乳娘那里抱过?孩子,将父亲新做的几?件小棉袄逐一试穿,每件都?十分贴合,针脚也格外细密。
楚锦然夸赞道:“我的小孙儿长得可真标志。”
楚常欢但笑不语,忽见?父亲掩嘴低咳,立时斟一杯热茶与?他,关切道:“您怎么了,可是受了寒?”
楚锦然接了茶,淡淡一笑道:“老毛病了,每逢变天就要咳几?声,不碍事的。”
老毛病?楚常欢竟不知父亲有这样的毛病,顿时担忧道:“看过?大夫了吗?有没?有吃药?”
“爹没?事,你别瞎操心?。”楚锦然吃了热茶压下不适,而后咿咿哦哦逗着孩子。
因逢天变降雪,楚锦然夜里咳得厉害,翌日晨间仍不见?好转,楚常欢遂披上斗篷出门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看完,只说是肺肾两虚,应是从前在御史台做官时累积而来,吃两贴药调将调将,莫再操劳,安心?休养即可。
送走大夫,楚常欢又亲自?去厨房为父亲熬了药,忙完已近巳时了。
楚锦然吃了药,起身欲往外走,楚常欢拦住他,问道:“爹要去哪儿?”
楚锦然道:“私塾还有十几?个?孩子等我去授课呢。”
楚常欢道:“方才?大夫叮嘱过?,莫再操劳了,您今日暂且在家休息休息,权当给孩子们告个?假。”
楚锦然道:“西北蛮荒之地,能读得起书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为父创办这所私塾,不求富贵,亦不求培养什么栋梁之才?,只盼孩子们能识文知字、秉性向善。”
楚常欢默了默,因而道:“既如此,儿子斗胆,今日就替爹去私塾代一回课。”
他嫁给顾明鹤之后,虽然受了些苦,但也读了不少书籍,一手?好字更?是深得顾明鹤的真传。
楚锦然笑道:“也好,你去私塾给孩子们上半日的课,这几?天都?在学《论语》,给他们说得浅显些,容易听进脑子里。不可管得太严,亦不能松懈放纵。实在不行,就放放假罢。”
楚常欢应道:“好。”
说罢从书房取来书籍,向父亲请教?一番后,当即裹上氅衣出府,直奔私塾而去。
做先生远非想象中那般容易,因他年轻,模样又生得风流秀美,丝毫不见?半点威严,七八岁大的稚童们就放肆起来,在学堂里嬉笑打闹,攀上爬下,全然不把这个?先生放在眼里。
若在从前,楚常欢定要把那几?个?带头嬉闹的孩子揪过?来狠揍一顿,可他现在有了孩子,脾气温和下来,便耐心?劝说了一通,实在管不住,这才?佯装恼怒拿起了戒尺。
堂下立时安静下来,他展开书页,继续教?道:“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学子们端坐桌前,摇头晃脑地跟着念读:“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敏于事而慎于言”
“敏于事而慎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