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之后, 天气骤变。
原本朗晴的?皋兰县,莫名变得阴沉。
听镇上的?人说,西?北多旱, 沙尘明?显, 尤以春季为主,风中裹狭着层层黄沙,遮天蔽日?,令日?光照不透这片干涸的?土地。
许是昨夜被梁誉折腾狠了,楚常欢起得有些晚,梳洗更?衣后迅速前往暖厅,还未靠近,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楚常欢急匆匆进入屋内, 担忧道:“爹,您还好吗?”
一旁的?顾明?鹤忙斟了杯热水递与楚锦然, 楚锦然接过杯盏,饮毕方道:“老毛病罢了, 不必担心?。”
楚常欢道:“您今日?就在家好生歇着,私塾那边,我替您去。”
这样突变的?天气极易引发旧疾,对楚锦然来说的?确是种折磨, 他应了儿子的?提议, 权且在家将?养着。
少顷, 梁誉抱着晚晚来到暖厅,刚吃饱奶水的?孩子精神头十足, 嘴里咿咿哦哦地嚷着,令人心?悦。
因?着昨晚那场荒唐的?房事,顾明?鹤一见到梁誉, 目光遽然变得阴冷。梁誉若有所?觉,侧首与他对视了一眼。
楚常欢并未发现他们的?异常,当即从梁誉手里接过孩子,温柔地哄了哄。
梁誉不再理会顾明?鹤,继而在楚常欢身旁坐定:“再过十来天晚晚就满五个月了,乳娘说她的?奶水已经不养人了,届时可以给孩子喂些辅食,出牙后就能断奶。”
晚晚躺在楚常欢的?臂弯里呀呀乱语,其间想要吃手指,却被制止了,不由急得直哼哼。
楚常欢含笑道:“一听见吃的?,这孩子就迫不及待想要尝味儿了。”
楚锦然道:“我记得阿欢还未满五个月就开始吃米糊了,你母亲将?胚芽米炙熟,碾成粉,佐以山药粉及熟羊乳搅拌成糊状,甚是鲜甜,头一回就吃了小半碗。”
一听他提及楚常欢幼时的?事,暖厅里另外两个男人都来了兴致,梁誉问道:“常欢何时出的?牙?”
“大约半岁左右就冒了两颗小小的?下?门牙,成日?里涎水不断,总爱吃手指。”楚锦然回忆道,“老人说孩子出牙时牙床极痒,故而有吃手指的?习惯。于是我就削了一枝花椒木,将?其打磨光滑,以细绳绑缚在阿欢的?腕间,让他用来磨牙。”
听见父亲说起自己?襁褓里的?事,楚常欢不禁耳热,细声阻止道:“爹,别说了……”
顾明?鹤也好奇道:“岳丈可还记得欢欢学语时,先?唤的?是爹爹还是娘亲?”
老一辈人常说,孩子学语时,若先?喊出娘亲,则娘亲命苦,反之亦然。
楚锦然笑了笑,无?奈道:“阿欢学语时,不巧县里出了一桩命案,那时我忙着处理公务,鲜少在家陪他们母子,等?结了案,阿欢已经能清晰喊出‘爹’和‘娘’了。”
用过早膳,楚常欢拿着父亲的?书本前往私塾。
外头风沙肆掠,灰蒙蒙一片,梁誉为他取来帷帽戴妥,并叮嘱道:“西?北春季沙尘严峻,你出门时务必戴上帷帽或者面帘,以免吸进风沙。”
楚常欢点点头,转身欲走,梁誉又道,“我送你。”
不等?楚常欢开口,顾明?鹤走将?过来,说道:“欢欢,还是我送你罢。”
两道锐利的?目光交错,如寒芒交锋,足以拂开滚滚风沙。
楚常欢道:“我自去便好。”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内两人不约而同跟了上去,彼此间的?气氛异常冷冽,楚常欢视而不见,快步流星赶往私塾。
直到他进了学堂,梁誉才冷漠地开口:“顾明?鹤,你要纠缠他到几时才肯罢休?”
顾明?鹤哂道:“我与他有过婚书,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纠缠’二字?”
梁誉气极反笑:“外室?我与常欢恩爱时,你不知廉耻地在门外偷听,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外室?”
一提及昨晚的?事,顾明?鹤便气得胸口发胀,这个贱人明?知他在屋外,还要故意折腾欢欢!
但他不想让梁誉舒坦,于是也笑了笑:“欢欢和你恩爱时,唤的?可是我的?名字?”
梁誉脸色倏变,眼里杀气毕现。
顾明?鹤又道,“他的?第一次给了我,与他缠绵两年的?人也是我,就算为你育有一子,他的?心?依然在我这里。”
梁誉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极紧。
不等?他砸来拳头,顾明鹤就已转过话锋,继续说道,“镇子上来了一支胡人商队,应是大夏的探子假扮。昨晚他们在屋外徘徊,我寻了出去,击杀了两人,因?有伤在身,无?法全力以赴,让余下?那几个逃走了。”
昨天夜里,顾明?鹤本欲冲进屋内,将?奸-污他娘子的?恶人剁了喂狗,谁知竟发现了探子的?踪迹,这才轻点足尖掠出院门,朝那几个行?迹诡异的?人追去。
梁誉道:“我知道兰州潜进了不少探子,正在派人加紧搜查,不劳你费心?。”
顾明?鹤冷哼:“王爷莫要多想,我此举并非为了大邺的?江山,而是担心?欢欢出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王爷如今是河西?的?元帅,梁王妃亦在兰州,夏人若想对付你,势必要从你身边之人下?手,而欢欢便是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