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也不看桌上的吃食, 起?身就要走。
“站住。”宝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饭还没吃,你?要做什么?”
谢知易面?色麻木:“回客栈。”
“不行。”她态度强势:“你?现在这副模样回去只会吓着大家,就在我这里住下, 其他的以后再说。”
谢知易仿佛早已做好应对她的决心?和打算,心?里筑起?厚厚的防御墙, 难以撼动。
“我不想和你?相处。如果大家害怕,我可以搬去外面?住。”
宝诺眼皮子猛跳:“你?生病了, 不能?一个人待着。”
谢知易垂下暗淡的眸子,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我知道你?们?担心?谢随野, 他可以照顾好自己……”
“谢随野和谢知易是同?一个人。”宝诺打断他的话,视线毫不动摇地望住:“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
谢知易瞳孔停滞片刻, 随即别开脸, 冷静而平和地开口:“我不是。我本就不应该存在,没有我, 大家都会过得更好。”
他用一种?完全认命、接受的态度面?对这一切, 自己将自己丢进深渊,并且拒绝接受任何?帮助。
宝诺也看出来,哥哥这是把自己贬低到了没有一丝价值的境地,只求速死, 别无他想。
“不会更好,只会要我的命。”宝诺:“哥哥以前说的那?些话全忘干净了,我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怎么舍得丢下我?”
谢知易沉默片刻:“有谢随野在就行了,你?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我没有什么能?再给你?的。”
宝诺胸膛起?伏:“我说过了,你?们?是同?一个人, 哥哥。”
谢知易忽而转头看她,放弃纠正?,直接挑破:“你?放心?,我会找到合适的方法,在不伤害谢随野性命的前提下尽快消失,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话语未落,宝诺忍无可忍,抓起?桌边的碗,起?身狠狠砸到地上。
“哐当”巨响,白粥四处溅洒,瓷碗支离破碎。
宝诺双手不住地发抖,瞪着他的双眼冷冽而泛红,肩膀僵硬,鼻息深重。
把她逼到这步田地的人却无动于衷,他整颗心?麻木空洞,对现实的一切丧失真实触感,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谢知易挪开视线,隔绝所有情?感冲击。
宝诺死死攥紧拳头,差一点哭出来。
她拼命告诫自己,哥哥现在生病了,他的言语和行为都不是出自真心?,他需要引导,需要帮助。
“从今天起?,”宝诺调整呼吸:“你?哪儿都别去,在家待着,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知易:“我用不着你?陪。”
“这由不得你?。”
说完,宝诺推开凳子,自顾整理地上的狼藉。
谢知易冷冷看着她,心?中?升起?愤怒,头昏脑涨。
为什么连他消失的权力都要剥夺?
为什么他这辈子都得以谢随野的意志为主,生非自愿,灭不能?自主,他到底是什么?谢随野的影子?附属?替代?品?
就算以前是吧,可如今厉濯楠已经死了,他这个承载痛苦记忆的灵魂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应该一并消失才对啊。
谢知易消失,谢随野的人生才能?重新回到正?轨,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不是吗?
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累赘,负担。
他不想成为谢随野和宝诺之间的障碍,更不想苏醒过来面?对她失望的眼神和排斥的反应,只要想想那?个场景都让他窒息,痛苦到难以承受。
唯有彻底消失才能?摆脱这痛苦,才能?解脱。
剧烈的耳鸣响起?,谢知易的脑袋仿佛四分?五裂,眼睛看不清东西,瞬间被混沌吞没。
他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宝诺把昏迷的哥哥扛回屋放到床上,纱帐放下来,遮挡外面?日渐刺眼的阳光。
她把院门从外面?锁好,然后去了药铺和香料铺子。
接下来一段时日两人在一起?生活,她不太会做饭,于是去附近的酒楼,向掌柜的预付一个月的酒菜钱,让他们?每日送两餐去家里,每顿变着花样,菜式她先挑好,全是哥哥爱吃的。
忙完也到了晌午,宝诺拎着药材和香具回家,走到院门口,愕然呆住。
她的锁被劈成两半,门框边沿也有刀剑削掉的痕迹,跟进贼了似的。
宝诺心?里暗叫不好,大步进屋,果然床上没有哥哥的身影,他跑了。
“……”
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那?么浑啊?
宝诺赶忙出去找人。她第一时间回客栈,二姐见她突然出现在大堂,怪道:“老?四,衙门放假了?”
二姐这个反应,说明哥哥没有回来。
宝诺暂时不敢让家里知道哥哥的情?况,回后院找了一圈儿,确定没人,她赶忙骑马出门去找。
可是偌大的平安州该从何寻觅?
宝诺想到他那群朋友,先去游宗熙府上打听,无果,又找了另外几位朋友,然后突然间惊醒,这些公子哥都是谢随野结交的,并非谢知易的好友。
宝诺几乎从未听谢知易提过什么朋友,甚至连二姐、三哥和伍仁叔,他都觉得是谢随野的家人,而他唯一可信任的,亲近的,无话不谈的,好像就只有宝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