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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第1151章 休要乱我道心

少年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这个翻墙而入的年轻道士,是何方神圣。

陆沉摇头道:“小道不是特别擅长这一行。”

宁吉点头道:“都有的!”

陆沉看着那位在此地徘徊不去的女鬼。

陆沉贼兮兮而笑。

陆沉一路小跑按住那三张纸,着急道:“吴道友,收起来收起来,成何体统,我辈道士,顶天立地大丈夫,岂能慷他人之慨。”

薛如意故作讶异,问道:“道长还会看风水?看得阳宅吉凶,也看得阴宅的好坏?”

薛如意笑道:“不擅长就算了,本来还打算请陆道长去我家掌掌眼哩。”

游方之内,游方之外。

陈平安笑道:“答案到底是什么,你以后自己慢慢找。总之做学问,可以与谁争个面红耳赤,做人,还是要冲淡平和几分的。”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接话道:“其实有过类似想法?”

“谚云书三写,鱼成鲁帝成虎。”

宁吉点点头,去灶房那边以葫芦瓢勺水。

宁吉挠挠头,犹豫片刻,“吴道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对错的分别,只有更好与更对?”

“在渡船上,你是第一次清晰感知到何谓真正的‘魂魄大定’,因为你终于可以在三魂路过心湖的时候,清清楚楚,听到那种滴水的声响。那会儿你是忙着开心,还不知道,不是所有练气士,哪怕是当了地仙,就可以察觉到三魂过路的。能够如此,当然是要感谢那个娘娘腔的遗物了。”

少年懵懵懂懂,思量片刻,还是使劲点头。

院内,陈平安已经给少年写完那几张药方,最后随便找了个蹩脚理由,多写了一副药方和如何煎熬草药,总计三张纸。

陆沉双指捏起那只水碗,却不是自己喝水,而是出人意料地递向陈平安,笑问道:“不如你来收徒?”

陆沉在她转身后,喊道:“薛姑娘请留步。”

出现一双金色眼眸,只是异象稍纵即逝。

学生弟子们,一个个都太好,以至于陈平安这个先生、师父,好像比当落魄山的山长,更像个甩手掌柜了。

“多年朋友了,别乱我道心。”

少年咧嘴一笑,“听不大懂,反正先记住了,以后慢慢想。”

“偶尔为之偶尔为之,毕竟治病救人,涉及生死,用得好,妙手回春,鬼门关旁开铺子,用得差了,就是三指杀人,怨深白刃,岂敢不慎之又慎。”

随后画卷中多出一个恐高的练气士,姿容俊美,难辨雌雄。

与此同时,院内出现了三幅立轴画卷,都是陈平安的形象,只是略有不同,分别是立桩剑炉,双指捻符,背剑。

陈平安探臂拿过那壶悬空的乌啼酒,开始默默喝酒。

只是看情形,与吴道长是旧识?那就不是坏人了。

“少年血气旺盛,志存高远,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以此作为开场白之后,陆沉停顿片刻,指了指陈平安捻符的那幅立轴画卷,笑道:“是张挑灯符,如夜游秉烛远行,确实很适合我们……人。”

既然吴镝来此只是为了跟个少年套近乎,薛如意也懒得继续在巷内跟这个姓陆的掰扯,转身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自称姓陆的道士,说话文绉绉,伶牙俐齿,欠儿欠儿的。

陈平安看着那些不停更换画面和“自己”的景象,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原来自己走了这么多的地方。

道士抚须点头,赞叹道:“孺子可教。”

宁吉眼神熠熠道:“吴道长,我以前只听说过大骊龙州,以后一定去那几个地方走走看看。”

道士笑着调侃道:“呦,竟然听得懂这种大道理?”

陆沉伸出手,递过艾草,笑道:“五月五日午,赠卿一双艾,薛姑娘可以在今年年端午节,悬挂门口,可保平安。”

只是这一次,吴道长却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总之就是没有任何暗示了。

陆沉懒洋洋道:“陆台,你的好朋友,跟你分别后,在那一分为四的藕福地之一,芙蓉山,养了条狗,取名陆沉。”

昔年泥瓶巷少年,在离乡远游的未来岁月里,立身之本,先后顺序,武学,符箓,剑术。

薛如意扯了扯嘴角,小声道:“坑蒙拐骗,装神弄鬼,无甚意思。”

在少年忙不迭跑去屋内拿纸笔时,道士抬起头,望向院外小巷,墙边有女子一闪而逝,道士笑了笑,假装不知。

郑居中是郑居中,独一份的,他会想着证明自己不是道祖,这种热闹,你陈平安掺和个什么劲儿。

既是一句极为醇正高妙的道家语,可能,只是可能,也包含一层意义,纯粹武夫成神,是为大宗师。

是了,与那吴镝,分明是一路货色,难怪如此熟悉。

陆沉擦了擦并无汗水的额头,小心翼翼道:“其实。”

陈平安将三张纸之外的所有药方,整理完毕,叠放成一摞,轻轻放在临时作桌的板凳上。

宁吉满脸涨红,再次望向那个吴道长。

陈平安终于开口笑问道:“陆掌教的意思,到底是想要说这些事在等人,还是人在做事?”

如果不是陆沉道破天机,陈平安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消瘦少年,就是那个能够让文庙兴师动众到处寻觅的漏网之鱼。

那陈平安的相貌只能算周正,贫道可是完全当得起英俊二字啊。

陆沉笑了笑,先放下手中白碗,抬起双手,虚握拳头,“宁吉,猜左猜右,你随便猜。”

少年左看右看,轻声道:“猜右。”

见陈平安不言语,陆沉举起一只手,双指并拢,痛心疾首道:“朋友之间,如此见外吗?难道还要贫道发个毒誓?!”

只见那道士使劲点头道:“必须可以!”

薛如意笑问道:“吴道长喜欢在宅院里边种,陆道长就喜欢上山采摘药草?”

我们?

不然一身所学极为驳杂、且门门手艺都可算登堂入室的陈平安,在传道一事上,就可以倾囊相授,尤其是在“亲传”二字上,可以真正做到得偿所愿,淋漓尽致。

就像少年心境当中,多出了个地方,名为大骊龙州,仿佛心路上,远处还有些书铺,里边搁放着几本药书,就是价格不便宜……都在等待少年的远游和见面,而在这条少年尚未启程的道路上,好像路边有几个郎中在吵得面红耳赤,唾沫四溅,十分有趣……路上还有个温醇嗓音,似乎在反复说着一句话,做人要冲淡平和几分……

宁吉发愣,有点懵,什么跟什么,从年轻道士嘴里蹦出的一些个词汇,都是些少年听都没听过的说法。

陈平安松了口气,点点头,可以排除这个最不可能就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性了。

陆沉双手扒拉着不高的墙头,轻喝一声,气沉丹田,翻墙入内,在院内摊开双手,飘然站定。

陈平安问道:“你这边可有纸笔砚墨?”

少年闻言顿时满脸涨红,激动不已,用略带乡音的官话颤声道:“吴道长,我只晓得这四逆汤,书上说,有那温中散寒、回阳救逆之功。”

道士微笑道:“贫道是方外之人,一贯看淡钱财了,黄白物皆是身外物,自然不贪你那点积蓄,你若觉得有所亏欠,心里边过意不去,无妨,今日别过,你只需以后多发善心,多行善举,于自己心中有个功过格,一一还与人间便是,就当是还上这笔人情债了。”

那道士润了润嗓子,道:“小道姓陆,姑娘可以喊一声陆道长,不是自夸,只说摆摊算命这个行当,院内那位吴道长都算是小道的晚辈,故而只强不弱,此外蓍草,扶鸾,梅易数等等,无所不精。尤其是‘起卦’一道,更是拿手好戏,无论是掷铜钱,看文字,听鸟声,辨风声,约莫是贫道至敬至诚的缘故,惟神惟灵,无不感应。”

陆沉眨了眨眼睛。

陈平安笑道:“有话直说便是,又不是科场考试,贫道既不是科场考官,你也不是赶考举子,贫道不是教书先生,你也非蒙童,并无考校之意,我们就只是随便闲聊几句而已,不用紧张。”

陆沉笑道:“其实这两张你几乎没怎么祭出的符箓,恰恰与你交集最多,山上道缘相对最为厚重。”

陈平安打趣问道:“你竟然还知道火神派?”

陈平安以手掌压樟木盒,“其实分歧不在书,还是在人。既在服药之人所处地界的气候各异,也在用药之人的个人师承和见解。宁吉,你也算是读过几本药书的人了,那贫道就要问你个问题了,各脉郎中如此吵架,到底谁对谁错?”

“哪怕是现在,你仍旧不清楚,准确说来,是不确定此符中的‘河’作何解,师兄在书上只是笼统说了,远古曾有神人做主江河,司职斩邪灭煞,喜好吞食万鬼。你当然猜到了,是与大伏书院的君子钟魁有关,但是不敢相信罢了,或者说,不是特别愿意相信此事。”

年轻道士别木簪,挽太极髻,穿一身布道袍,腰间悬挂了一枚黑色袋子,还斜挎了只布包裹。

陈平安当然对谁都很满意,与此同时,并不掩饰对他们各有各的偏心。

对那斜挎包裹、腰悬青囊的陆沉,陈平安看也不看。

陈平安也没有料到陆沉会来这么一手,无言以对。

陈平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帮你陆沉这个忙,就算还清当年的那笔欠债了。

陆沉侧过身,背对陈平安,同时摊开两只手,各有一方印章,底款朝向陆沉自己,少年只见两行边款,只有一字之差。

随后走马观一般,眼中所见,都是陈平安在不同年月、场景使用不同符箓的画面。

女鬼翩然离去,陆沉便晃了晃手腕,手中两支艾草消逝不见,出现在了那座鬼宅门口,艾草悬在空中,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靠近大门,若是陆地神仙看到了,便大致可以推算出艾草会在端午日,日出之后,准时贴上大门。

薛如意眯眼笑道:“且不说挂艾草的乡俗讲究,只问陆道长一事,挂在门口,可以辟邪驱鬼吗?”

她问道:“你是?”

发现她瞥了眼自己的黑袋子,年轻道士笑道:“曾是一个狱吏出身的老友所赠,睹物思人,珍而宝之。自古医道不分家,访仙寻道,青囊卖卜。”

陈平安似笑非笑。

只是这些潜移默化的景象和心相,名为宁吉的贫苦少年此时此刻,并不自知。

陈平安问道:“既然想到了,为何不做?”

陆沉笑容灿烂道:“你就不好奇,为何我那师尊,与你在小镇一路同行,最后会在泥瓶巷口停步?”

陈平安微微皱眉,反问道:“我家泥瓶巷祖宅,隔壁曾经住着谁?”

陆沉哈哈大笑,只是用手轻轻敲打心口,嘴上说着,咚咚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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