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撇过头去,却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见太子竟真要与这陌生人攀谈,太子少保心头一急,忙附耳低劝:“太子爷,此地凶险,此人来歷不明!您莫要理会,隨末將速速下山为妙!”
太子轻轻摇了摇头带著几分自嘲道:“不过是听几句话罢了。孤这般庸碌之主,想来也只能为百姓做这点微不足道的事了。”
话已至此,太子少保再无劝阻的余地,只得暗嘆一声,垂手侍立在侧。
杜鳶抬手指向天下四方道:“我本是云游四方的閒人,曾在一处荒山野岭中,得见一头金鳞巨蟒,正欲化龙!”
“那大蟒当真了得,遍体金鳞熠熠生辉,头顶更是已生龙角,距真龙之形,只差一爪之功!”
“只可惜啊,它眼瞅著便要渡劫飞升,却突遭劫数挫磨,元气大伤。想来是卡在了关键隘口,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
话音微顿,杜鳶目光扫过山间繚绕的雾气,缓缓续道:“世间灵物遇劫,无非两条去路。其一,蜷身藏形,遁入浅滩幽谷,只求苟全性命。久而久之,鳞爪消磨,凌云之志渐灭,终究不过是条盘地老蟒。”
“其二,振鳞逆上,纵使迷雾遮途、刀山火海在前,也要挣破桎梏,向苍天求一线生机。如此方能褪去凡胎,成就真龙气象。”
这番话几乎是明著点拨,可落在太子等人耳中,却只当是山野高人的玄谈怪论。
太子少保皱眉瞥了眼天色,乌云渐聚,似有风雨欲来,心中虽急著催促太子离去,却碍於君臣之礼不便再言,只得强自忍耐。
而太子听著,只觉那遇劫的巨蟒与自己竟是同病相怜,一时心有戚戚,眼底悵然。
见状,杜鳶轻轻摇了摇头道:“龙蛇之变,从不在鳞爪多寡,而在本心所向。”
隨即,他自光落在太子身上,似不经意般补充道:“若只图一时安稳,避祸藏拙,任凭周遭乱象蔓延,到头来,纵有藏身之地,也终將沦为劫土,旧巢难安。”
“反之,若能辨清劫数根源,以本心为引,逆势而上,纵使此刻身陷困顿,想来也终能引动风云,护得一方清明。”
这番话听得太子少保眉头深蹙,却也只当是山野高人感怀山中灵物之艰。
虽觉言辞玄妙,却未往深处细想。毕竟眼前这青年虽气质出尘,终究是山野偶遇之人,怎会知晓太子的窘境?又怎会这般恰巧前来“搭救点化”?
甚至若真是如此,反倒更要严加防备才是。
另一边的太子,却从最初的感同身受,渐渐品出几分弦外之音。只是那层意境宛若云遮雾绕,身处山中难见真容,一时终究未能通透。
犹豫良久,他终究还是重复了先前的话:“这位先生,前面的路真去不得了,朝廷已经封路了,不要白费功夫了!在下告辞!”
说罢,太子便带著太子少保等人转身下山,身影渐渐隱入山间雾靄。
看著那金鳞渐去的四爪龙蟒,杜鳶轻笑不语。
倒是最初遇见的那个伙计,若有所思地走到杜鳶跟前,带著几分试探道:“客官,这位、这位该不会就是太子爷吧?”
这话让杜鳶略感惊奇地瞥了他一眼,隨即笑道:“小哥倒是颇有灵气!回头我若遇上合適的修行者,便为你引荐一番,看看他是否愿来渡你入道!”
旁边两个伙计听得满脸艷羡,而当事人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赧然道:“客官您別拿小人说笑了!我这点粗浅见识算什么灵气?况且我已这般年纪,哪有修行者看得上?”
他可是听说了,朝廷的武侯老爷们,除了最初那批实在没办法的,后来增补的皆是从少年人中精挑细选,悉心培养而成。
如今更是只收那些未经尘俗污染的稚童。说是孩童先天气未散,根骨尚未定型,最是適合修行。
像他这般早已成年的汉子,在巡检司眼中向来是“朽木难雕”,自然不会把杜鳶的话当真。
杜鳶依旧轻笑不语,很多事情,多说无益。
只能他们自己真的遇上了,才会知道是对是错。
所以,最后眺望了一眼,下山而去的太子后,杜鳶便是领著他们一行人朝著山上而去。
不多时,他们便看见了朝廷大军的营盘。
且四五个军汉,更是从林子中突兀钻出,拿著兵刃对著他们呵斥道:“什么人,此间乃朝廷重地,安能擅闯?”
自从经歷了那突然天黑的变故,他们这些人几乎人人风声鹤唳。
如今看见陌生人闯入,更是心头紧绷。
看著这样的他们,杜鳶却是说道:“哎,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打头的军汉端起强弩对著杜鳶道:“別唧唧歪歪个不停,有话快说,不然我手里的弩机可不长眼!”
杜鳶指了指身后的老妇人和汉子道:“我是来给这两个可怜人寻一味解药而来的!”
军汉顺著看去,隨之皱眉骂道:“寻药去找大夫就是了,来我们这里是干什么?我看你们分明是別有用心!
来啊,抓起来!”
见军汉们马上就要衝上来將自己等人按倒。
几个伙计嚇的脸色大变,唯有那汉子依旧拍手叫好。
可杜鳶却是突然道出一声:“慢!”
说来也奇,刚刚还恨不得將他们一行生吞活剥的军汉们,在听见这句话后,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继而惊异不定的看向杜鳶。只见杜鳶又笑著指向他们道:“我啊,不仅是来给他们寻一味解药的,我还是来给你们一个解决之法的!
”
说著,杜鳶更是脸色一肃的指向天幕道:“方才收了天幕,叫四野混沌的,名为四时天君,昔年也是一个了得人物,我不来,你们这些人,可收拾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