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已篤定他还活著,那他不露面就只剩下两个可能,一是他像周昀一样对我心存顾忌,一是他活动受限,没有等到我公开露面,回到端王府,就落到了他人手中。
“可若是前者,就矛盾了。明明他离开芜州就是猜想我还活著,所以才急著提前入京,没道理到了京城,短短数日就改变了態度。
“我推断,他应该是遭遇到了意外。”
话语越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是沉重。
竇允和郭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道:“敢问郡主,大皇子所遭遇的这个意外,是否出自皇上?”
月棠和晏北同时抬头,俱都掩饰不住眼中的诧异。
关於皇帝的真面目,月棠一直都没和竇、郭二人明说,毕竟君为臣纲,他们食朝廷俸禄,也有他们难做的地方。
此时他们主动撕开了这层窗户纸,月棠也就点了点头:“大皇子身边的近卫,昨夜跟我吐露了一些事情。”
竇允忙道:“看来前些日子街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了。不然他们不会如此之大的力气来逼大皇子现身。”
郭胤也道:“这么说来,穆家倒是真心实意引蛇出洞,皇上只不过是將计就计?”
“如果月渊真的受制於他,那他顺从穆家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麻痹眾人。”
月棠嘆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又是哪来的机会抓住月渊的呢?
“月渊也没有道理进宫自投罗网。他不该不知道,皇帝抓到他一定会杀他。”
说到这里她眉头忽然一动,又转过身来:“不对。
“我早前根据种种跡象推断,皇帝是还没有杀他的,最明显的一点,如果已经杀了,他压根没必要顺从穆家来这一出。
“那么也就是说,月渊有可能在他手上,但他却没有杀月渊?
“这又是为何?!”
“没错!”郭胤附和,“大皇子还活著,会带来两个致命的威胁,一个是他会说出当年落水之事的真相。虽说他无权无势扳不倒皇上,可却有王爷和郡主撑著他,此事怎么也得掰扯掰扯。
“再一个就是关於穆家对端王殿下的阴谋。
“大皇子一定知晓!
“皇上和穆家是一脉的,在这点上,他肯定也会不容大皇子。
“所以如果大皇子真的在他手上,他怎么还会留著他呢?
“无论是谁,都一定会立刻下毒手!”
此话把大家心里的疑虑全都说了出来。
屋里静默下来。
晏北看了他们一圈,说道:“如果真落到了皇上手中,那大皇子人就肯定只会在宫里。那可不是能轻易动手的。
“还是先让皇城司以巡城为名,在城里城外展开搜寻吧。先排查一遍,心里也有个底。”
竇允和郭胤都赞同地点起头来。
“皇宫是禁忌,早前穆疏云在宫里伸手,皇上都不惜和穆家撕破脸,二话不说把她处理了。
“一旦轻举妄动,让皇上或穆家抓住了把柄,也不好回头。”
月棠“嗯”了一声:“你们即刻部署,既要动作快,把事做仔细,又要不打草惊蛇。”
说完,她看向晏北:“小霍回来了,我还没见他。你也忙了一夜,先回府歇著吧。”
竇允二人送他们从后门离开,便立刻返回公事房办起事来。
另一边胡同口,晏北也与月棠分道而行。
阿篱和小伙伴在院子里嘰嘰呱呱地討论话题,一看到晏北进门,立刻扑了过来。
“父哇!祖母来信了,她说要大姑母、二姑母、三姑母来京城看她!”
晏北把他拎起来扛在肩上。“信在哪儿啊?”
屋里的高安和崔寻听闻,拿著信走出来:“太妃娘娘的信在这儿呢!”
晏北看完,皱了眉头:“这不年不节的,他们四个怎么全都来了?家里不要了?”
崔寻脸红红,掩饰不住心中的又羞又喜:“我母亲是来京城为我找人家说媒的!”
“你?”
晏北上下打量他。“毛都没长全,成什么亲?”
崔寻愣住:“我都十八了!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阿篱都生出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都兴晚些成婚。”
晏北嗤的一声。
“父哇,”阿篱搂著他的脖子,摇著头软软地劝告,“你不可以自己娶不到阿娘,就不许崔表哥成婚哦!这样是不好的。”
晏北噎住。
“就是就是!”崔寻找到了撑腰的,原地跳起来,“阿篱真是个明白人,不忘表哥素日疼你!”
晏北瞪著他,冷哼了一声,把阿篱交给旁边笑而不语的高安,进屋了。
太监们抬来了热水,他脱衣迈入,在蒸汽氤氳里闭上眼睛。
高安捧著帕子过来伺候。
见他闭目靠著桶沿没动,便又往水里加了些安神的香油,然后退出去。
屋里有地龙,倒是暖洋洋的。
晏北躺了会儿,站起来,回到寢殿里,人都已经退出去了,只有床头一炉龙涎香在裊裊地游动。
他掀开被,躺下来,耳腔里因为过於安静而充斥著嗡嗡声。
一翻身,看著旁侧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他嘆一口气,手摸著空枕,又幽怨地闭上眼睛来。
时间恍若静止。
但仅仅片刻,他又掀被坐了起来。
“崔寻!”
下一瞬,崔寻推门进来。
“怎么了舅舅?孤枕难眠吗?”
晏北丟了个枕头过去。
崔寻抱起了脑袋。
“去回封信给你爹,让他准备十万人马,分批入京,一个月后都驻扎在百里之外的峡谷。”
晏北端起床头的茶喝了一口,又斜眼睨过去:“用五百里加急密送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