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212:许情的癒合愈开
处理完《失孤》繁重的剪辑收尾工作,叶柯带著一丝疲惫踏入了中影创投会的现场。
他刚走进休息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极具穿透力、带著浓重口音的熟悉大嗓门喊住了:“哥,可算找著你了!”
叶柯循声转头,只见王保强穿著一身与他气质极为————相称?
居然是亮色运动服!
只见王保强正兴高采烈地拽著一个男人的胳膊往这边快步走来,脸上洋溢著毫不掩饰的雀跃,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被他拽著的男人脚步显得有些侷促,身上那套深灰色西装看起来熨烫得笔挺,似乎有点紧张。
这人正是凭藉《春光灿烂猪八戒》猪八戒一角打开知名度。
却在尝试向编剧、导演转型道路上屡屡碰壁的徐爭。
“叶导,想不到你也在这,之前拍完疯狂的石头后,就一直想找机会拜访你!
”
徐爭连忙伸出双手与叶柯相握,“宝强跟我念叨您好几回了,说您眼光特別准,懂电影,更懂我们这些创作者心里想的东西,今天总算见著真人了!”
王保强在一旁用力拍著徐爭的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迫不及待地当起了推介人:“哥,你是不知道,徐爭哥鼓捣的这个剧本,老有意思了!
讲的是春运回家的事儿,那感觉,跟我当年揣著几百块钱,挤绿皮火车来首都闯荡的时候一模一样,特真实,特接地气。
他之前找了好些投资人聊,可人家都嫌春运这个题材场景太乱,拍出来不好看,周期还长。
我寻思著,这故事您肯定能懂,就拉著他在这儿蹲著等您了!”
叶柯握著徐爭的手,倒也不是不认识,毕竟之前寧昊的电影就已经认识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被紧紧护著的文件夹,上面用黑色记號笔清晰地写著《人在囧途的字样。
这玩意这么快就出来?
不该是泰囧么?
疑惑归疑惑,但叶柯笑了笑,语气平和:“宝强这小子,平时看著憨直,但对戏、对好故事,直觉很准。
他能这么不遗余力地夸一个剧本,看来是真被戳中了。
公路喜剧这个类型,在国內电影市场这几年確实比较少见,敢於碰触现实题材,尤其是春运这个老大难,不容易。”
徐爭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都鬆弛了半截。
他下意识地往前凑近了半步,语速加快,迫不及待地阐述起来:“叶导,不瞒您说,这个剧本不是我一个人凭空编出来的。
最开始是刘仪伟老师那边有了个初步的想法和框架,想做一部咱们国內版的《飞机、火车和汽车》,讲一个身份悬殊的两个人结伴回家的故事。
我觉得这个点子特別好,有发挥空间,就拉著田羽生他们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真的扎扎实实跑了三个不同规模的火车站,蹲点观察,跟那些急著返乡的农民工兄弟、放假回家的学生聊天,听他们讲路上的各种遭遇和趣事。
我们把听到的、看到的,那些鲜活的细节都往剧本里填比如网上抢票怎么也抢不著的焦躁、火车上挤得双脚离地还能被架著走的无奈、服务区泡麵因为水不开永远泡不软的尷尬————这些细节,保强都帮著我把过关。”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剧本往叶柯面前递过去,显露出內心的激动与不安:“就是————就是目前资金方面还差著一大截。
好多投资人看了本子,都说春运拍出来不像喜剧,倒像是一部反映社会现实的纪录片,担心市场不买帐。
可我和团队始终觉得,恰恰是这种源自真实生活的心酸和无奈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些笑点,才最能戳中人心,让人笑著笑著就心里发酸,酸过之后又觉得温暖。您看这几页————”
他熟练地翻到夹著好几张彩色便签纸的地方,指著其中一段,“保强看了就说,如果让他来演里面那个农民工兄弟,这儿得加一场自己捨不得吃好的,却把唯一一碗热泡麵分给瞧不起他的老板的戏,说这样既显得人物憨厚朴实,骨子里又透著善良和温暖,您觉得这个想法行不行?”
叶柯接过那份剧本,翻开扉页,是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顏色的便签纸。
红色笔跡標註著,此处建议用手持摄影,突出车厢內逼仄拥挤的窒息感。
蓝色笔跡写著保强气质贴合憨厚农民工角色,与精英老板形成强烈反差,甚至还有几页附上了手绘的分镜草图,虽然笔触略显潦草,但把火车过道里被人流挤掉鞋子、雨夜两人迫不得已同睡一张小床的尷尬与滑稽勾勒得活灵活现。
叶柯翻到剧本中间部分,抬眼问道:“这里明確写了借鑑,不怕上映后被观眾或者影评人批评跟风、缺乏原创性吗?”
“不怕!”
徐爭几乎是立刻接话,语气格外篤定,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束焕老师之前也帮著我们一起琢磨过这个核心问题,他说关键不在於形式是否借鑑,而在於故事根子上的情感內核对不对,能不能让观眾產生共鸣。
好莱坞那边是感恩节回家团聚,咱们是春节闔家团圆,这是刻在咱们国人骨子里的执念。
他们通常是中產阶级遭遇蓝领工人,產生文化碰撞,咱们这里设定的是小老板碰上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身份差异带来的戏剧衝突同样强烈。
但背后的社会背景和人物心理完全不同,归根结底都是关於回家的念想,但具体的滋味、路上的艰辛、人与人之间的温度,绝对是咱们自个几独有的!
保强还跟我分享过他当年的经歷,说他揣著全部家当坐火车来bj,怕钱被偷,就把钱严严实实地塞在袜子里,一路都不敢合眼,这种极具个人色彩的细节,我都想方设法融到戏里去了。”
王保强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认同,插话道:“对!哥,我就是这么跟徐爭哥说的!戏里必须得有咱们老百姓自己经歷过的真事儿,別搞那些虚头巴脑、脱离实际的东西。
我以前春运的时候,在火车站见过有人扛著比人还高的大编织袋,里面装满了给家里老人孩子带的城里的稀罕物,挤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可一想到快到家了,脸上还掛著笑。
我觉得,就是这种劲儿,这种对回家的渴望和朴素的亲情,特別打动人,就得原原本本地拍出来!”
叶柯看著徐爭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热切与真诚,又瞥了眼旁边满脸都写著“信他准没错”的王保强。
他合上剧本,指尖在印著“《人在囧途》”字样的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做出了初步的判断:“故事算是立住了。本土化的改编做得也细致,確实抓住了春运的精髓。不过,”
叶柯话锋一转,提出实际问题,“春运的宏大场景调度是个大难题,群演数量庞大,场地协调复杂,拍摄周期和成本都会上去,关於现场如何有效控场,你们有具体的预案了吗?”
“想好了!我们反覆推演过!”
徐爭立刻点头,语速因为激动又快了几分,但条理依旧清晰,“我们已经做了明確分工,有人主要负责协调,寻找合適的废弃老火车站进行改造搭建,儘可能还原真实环境,同时控制成本。
我则把主要精力放在盯演员的戏,確保表演的真实感和喜剧节奏。
群演方面,我们计划优先招募那些真正有过多次春运经歷的群眾演员,找些有类似经歷的人来演。
那种挤车、扛行李、盼回家的劲儿才会由內而外地散发出来,而不是演出来的。您看这几张手绘分镜————”
他指著稿纸上略显潦草但却充满动態的画面,“我们设想用一个缓慢的俯拍长镜头,扫过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火车站广场,最后镜头缓缓下落,聚焦到主角好不容易挤到车厢门口,却举著票一脸茫然地大喊我的座儿呢?!”,这种由宏观到微观,由眾多个体聚焦到个人命运的反差感,喜剧效果和时代缩影一下子就都出来了。”
叶柯听著他条理清晰、考虑周全的阐述,再回想起刚才王保强不由分说拉著人跑过来的那股子火急火燎的真诚劲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著欣赏和决断:“行。这个项目,我这边可以让公司投一部分启动资金,算是领投。
剩下的资金缺口,我可以帮你跟中影这边的负责人搭个线,以这个剧本的质量和你们的准备程度,问题应该不大。”
他看向徐爭,又看了看王保强,语气肯定,“宝强这么极力推荐的项目,我信得过。”
既然这个系列送到嘴边,叶柯也不想放过。
“真的?!叶导!这————太感谢您了!”
徐爭差点原地跳起来,又慌忙稳住身形,激动得声音都带上了明显的颤音,“也谢谢宝强!真的太谢谢了!等————等片子拍成了,上映了,我请您俩去最好的饭店!”
王保强在旁边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用力拍著徐爭的后背,笑得比他自己拿了项目还开心:“我就说嘛!我哥肯定能懂!徐爭哥,你看,我没说错吧!等以后真开拍了,你可得多给我加两场戏啊,我还想著跟在您身边,偷偷学学怎么导戏呢!”
这时,有工作人员端来茶水,徐爭连忙接过,恭敬地递给叶柯。
叶柯接过茶杯,看著眼前一个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一个笑得单纯而满足的模样————
《失孤》的后期製作像一场漫长而消耗心力的马拉松,尤其是最后的衝刺阶段。
叶柯已经在剪辑室里连续泡了整整一周,每天面对的是闪烁的屏幕、蜿蜒的时间线、以及无限循环的片段。
空气里瀰漫著咖啡因、外卖以及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
他的眼睛乾涩发胀,肩膀僵硬得像两块石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些关乎节奏、情绪和敘事的帧与秒。
直到桌上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叶柯有些恍惚地拿起来,发信人是“许情”。
消息內容带著她一贯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资调调,却又透著不容置疑的熟稔:“私厨做了勃艮第红酒燉牛肉,速来。”
叶柯看著这条消息,疲惫的脸上终於扯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许情总是这样,能把生活过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诗意电影。
回復了个“好”字。
叶柯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助理交代了几句,便抓起外套离开滕蔓剪辑室。
许情的新家在建国门附近一片闹中取静的街区,是一栋颇有歷史感的老洋房。
按响门铃后,很快便听到里面轻快的脚步声。
门开了,许情穿著一身米白色的真丝睡袍,材质柔软垂顺,勾勒出慵懒的曲线,睡袍的带子只是鬆鬆地在腰间系了个结,仿佛隨时会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