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宋青吗?万盛集团那个?”
“真是他!电视上见过!”
“这么大老板也来爬山?” 手机镜头纷纷对准他们。
宋青倒不在意,笑著对几个大胆的游客点头致意。
有个小姑娘跑过来:“宋爷爷,能跟您合个影吗?”
“可以啊。”宋青站定,还特意摘下了帽子。
这一开头,更多人围了过来。两个保鏢连忙上前维持秩序,景区也加派了工作人员。
“大家別急,慢慢来,宋先生今天就是来游玩的。”李经理拿著喇叭喊。
宋青倒有耐心,合影、签名,来者不拒。徐毅在旁边笑:“老宋,你这明星待遇啊。”
“什么明星,大家给面子罢了。”
好不容易脱身,一行人开始登山。景区专门安排了一个导游,但宋青婉拒了:“我们几个老傢伙自己走走,说说话。”
秋日的长白山层林尽染,红黄绿交错,宛如打翻的调色盘。山路修得平整,走起来不算吃力。宋有才和吴俊华拄著拐杖,宋青和徐毅一左一右陪著。
“还是咱们东北的秋天够劲儿!”徐毅深吸一口气,“深市那地方,四季都不分明。”
“是啊,所以想回来看看。”宋青扶住一块山石,望向远处天池的方向,“记得七九年那次不?咱们四个爬上来看天池,结果全是雾,啥也没看见。”
“怎么不记得!”宋有才接过话,“你还说下次再来,这一下次,就是四十四年。”
吴俊华喘息著坐下:“那时我才三十七,你们更小。现在...”他摇摇头,“老了。”
“老什么!”徐毅一拍大腿,“你看老宋,七十了爬山不喘大气,比我都强!”
说说笑笑间,又有一批游客认出了宋青。
这次人更多,几乎形成了小规模围观。拍照的、录视频的、发直播的,手机举成一片。
“宋先生,我是您的粉丝!能说几句吗?”一个年轻男孩激动地问。
宋青笑著摆摆手:“今天我就是个普通游客,和大家一样来看风景的。”
但人群还是越聚越多。两个保鏢和李经理尽力维持著秩序,但狭窄的山路上,移动变得困难。宋青见状,对眾人拱拱手:“各位朋友,谢谢大家厚爱。不过今天我和几位老友难得一聚,想安静说说话。大家也好好游玩,別因为我们耽误了行程。”
他语气温和,却自有一股威严。游客们渐渐散去,虽仍有远远拍照的,但不再上前打扰。
“看来以后出门得戴墨镜口罩了。”宋有才打趣。
“戴什么,正大光明。”宋青不以为意,“走吧,去天池看看,这次希望运气好。”
下午四点多,他们终於抵达天池观景台。
运气不错,今天天气晴朗,湛蓝的天池如一块宝石镶嵌在群峰之间,美得令人屏息。 四个老人並肩站著,许久没有说话。
“值了。”吴俊华喃喃道。
“值了。”宋青重复。
夕阳西下时,他们开始下山。刚到山脚,李经理匆匆过来:“宋先生,上热搜了。”
宋青接过手机一看,#首富宋青长白山游玩#的话题已衝到热搜第三。
视频里,他正和游客合影,笑容满面。
“现在的网络啊。”宋青摇头笑笑,“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景区附近一家特色饭店,小陈提前订了包厢。虽说是包厢,但窗户对著街道,还是有不少路人认出他们,隔著玻璃拍照。
“像看猴子似的。”徐毅自嘲。
“什么猴子,咱们是国宝。”宋青打趣,点了几个地道菜:小鸡燉蘑菇、猪肉燉粉条、锅包肉、地三鲜。
菜上齐了,宋青以茶代酒举杯:“今天难得一聚,我敬三位哥哥弟弟。”
“干!” 热茶入喉,暖意直达心底。
“要是冬天来更好。”宋青望著窗外,“大雪封山,天池全白,那才叫绝景。”
“是啊,自从你去了深市,每年看雪都得等过年回来那几天。”宋有才夹了块鸡肉。
宋有才插话:“青哥,你还记得八七年那次不?厂子著火。”
“记得,一辈子忘不了。”宋青声音低了下来,“半个车间烧没了,机器原料全毁。我坐在废墟里,真想一走了之。”
“是咱们屯子老少,一家出一个人,自带乾粮,帮你清理现场。”宋有才眼圈红了,“我叔那时肺癌晚期,还硬要来,说『宋青那孩子不容易,咱得帮』。”
宋青眼眶湿润:“叔走了三十年了,我年年清明都给他磕头。”
“他知道。”宋有才抹了把眼睛,“来,喝茶。” 四人举杯,茶水温热,往事翻涌。 那夜他们聊到很晚,从八十年代的艰辛,聊到九十年代的机遇,再到新世纪的腾飞。
宋青说得少,听得多,听这些老哥们讲述那些他记得或不记得的往事。
离开长白山后,他们又去了松湖、红叶谷、雾凇岛。
七天时间,把家乡的秋色看遍。
每天晚上,四个老人都要小聚,一壶茶,几碟小菜,聊到夜深。
最后一天,在宋家屯宋青的別墅里,他们做了告別。
“明天我回深市了。”宋青给三人倒茶。
“常回来。”徐毅说。
“一定。”
吴俊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票证。布票、粮票、肉票、工业券,用橡皮筋扎著。
“这些,本来想带进棺材的。”吴俊华颤抖著手递过来,“给你留个念想。”
宋青郑重接过,一张张翻看。那些小小的纸片,承载著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承载著一位老人对晚辈最深沉的呵护。
“老哥...”他声音哽咽。
“收著吧。看到它们,就记得还有这么个老哥哥。”
次日清晨,宋家屯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三辆suv悄悄驶离。
宋青坐在车里,看著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村庄,和村口三个挥手的身影。
私人飞机从市机场起飞,衝上云霄。宋青望著窗外逐渐变小的家乡土地,手中紧握著那叠旧票证。
“宋总,喝点什么?”小陈轻声问。
“茶吧,浓一点。”
茶香裊裊中,他翻开隨身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归乡七日,见山水如故,故人渐老。方知半生成就,非一人之功。那些在困顿中伸来的手,在黑暗中点的灯,才是真正的財富。往后余生,当时时记得:从何处来,因何而行,向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