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想法之下,医疗的科举也是可以搞的。
简而言之,朝廷所需的不同官位,不同衙门,都可以开科举取士,如此將真正有能力的一批人招纳进来。
当然,这只是他自前一个想法的雏形。
胡翊之所以敢如此混不吝的说出赌命这话,也是因为他知晓歷史。
这一次取士取出来的,都是一堆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开了一次科举,彻底让朱元璋发了疯,后面又將科举制度废掉数十年,改为扩充国子监,招募监生教他们实务、策论,最后直接委任为官,再加上恢復民间推举。
能令老朱气的做到这个地步,就能知道,第一次科举取士选拔上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才”了。
反正胡翊是有恃无恐。
他用这种“赌命”的法子,也是为了嚇退以宋濂、刘三吾为首的一帮文官,叫他们让步。
若是此等恐嚇无法收效,那大不了就真的赌命唄。
赌完了命,结果真出来了,文官们就要背锅,到时候管他们是死是活,全由朱元璋去发落。
反正证明了旧的科举制度不行,再开新科举,这法子不就来了吗?
胡翊想的还是比较长远的。
只不过,现在不是对老丈人说这些心里话的时候,需要先走一步看一步。
朱元璋见他一点慌乱的模样都没有,知道这女婿满肚子肠子,指不定这根搅屎棍子又要搅出什么屎来呢。
他便也就开口说道:
“那你明日上朝,就小心些。”
朱標此时也是怕姐夫吃亏,便说起道:
“明日还得把姑父拉去上朝,再把常叔、徐叔他们都叫去给姐夫站台,若万一有个风向不对的时候,咱们也能控制住场面。”
“对,就依標儿的。”
此事就这样安排定了。
对於如今闹事的这些儒生、学子们,朱元璋则是选择了隱忍。
对於这些人,目前先是不管不顾。
等到明日朝堂上定调了以后,再行处置吧。
便也正在他们聊完了此事之际,突然,殿外洪公公急切的进来稟报导:
“陛下,寧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何事啊?”
“闻听噩耗,郭家长兄刚才过世了,郭家府上一片素白,已开始办丧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来。
郭家跟隨他极早。
岳丈郭山甫曾是濠州大富之家,在他尚未起势之年,就曾变卖家財助他招兵买马,更是將女儿嫁他,郭兴郭英两个儿子都在他帐前听用。
郭家从此一不振,可以说在为大明建立功业这方面,郭家都可以算做是大明的股东了。
朱元璋虽然瞧不起郭德成,但这毕竟是妻兄,该去安慰之际,还是要去上一趟的。
“妹子,那咱先去了。”
朱元璋起身离去后,整个华盖殿中就剩下母子、女婿三人。
马秀英倒也不吃醋,只是在此刻,暗暗对朱標还有胡翊说起道:
“静端上次进宫来说,郭德成这一病极其敏感,又引得郭家对翊儿充满了芥蒂。
如今他已逝去,只恐郭家更是埋怨翊儿。”
马秀英的话还未说明,朱標已经听懂意思了,躬身答应道:
“娘,您放心回宫去吧,孩儿等下就带著姐夫,亲自去郭家吊。”
马秀英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欣慰之色:
“你们两个也该去这一趟,不管人家恨不恨咱们,咱们先把自己的礼仪做到了,尽了心就好。”
可即便是给儿子和女婿都点了这一下,马秀英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一点不安心。
但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何而不安,便只好又看了一眼儿子和女婿,缓缓退回到后宫去了。
待她走后,朱標望向了胡翊,开口嘆息一声道:
“姐夫,这个事出的突然,又是在这关键时刻,只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啊!”
当太子的车驾抵达郭府时,胡翊紧隨其后,二人一同进去吊。
作为从很早开始就跟隨自已的人,朱元璋选择了先派朱標前来吊,等到明日,帝后亲临,再过来上一灶香。
如此一来,对於郭家的哀荣也算给到最大了。
刚刚置办出来的灵堂,还略显简陋。
朱標与胡翊各自上过了香,轮到胡翊时,他走到郭兴面前,开口安慰道:
“舅父,节哀。”
“好孩子,你们都能到府上来一趟,我很动容,郭家何德何能,得你们这样掛念?”
“快坐,去正堂坐下。”
郭兴显得十分和蔼,又是招呼奉茶,又是將朱標与胡翊请进正堂,聊了几句。
郭寧妃也回来了,与他们兄妹的交谈之中,朱標与胡翊都只是感觉到了这“和气”二字,再没有任何別的东西。
吊过后,从府中出来时,胡翊还看到了戴孝的郭灵,正跪在孝盆旁边,眼巴巴的一直在望看自己,眼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求救之意。
胡翊的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眼神。
郭灵的眼神,就好像一个默默无助的可怜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这般无比热切的盼望和求救,就如同鐫刻在他心里了一样,令他心中根本无法抹去。
等到出了郭家大门,正好又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李善长。
无论是朱標,亦或者胡翊,对此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就只是短暂的打了声招呼。
郭家是京城中的贵族,也是大明的贵族。
这一日的工夫,朝中的达官显贵们,几乎全都来了一遍。
就连胡惟庸也是如此,忙完政务后出离了中书府衙,第一件事也都是到郭家来吊。
这满朝之中,位高权重的官员里,又是只有一人没来。
此人正是左丞相汪广洋。
对於汪广洋连续做了这样多出格的事,大家的態度迥异,但大多数人的看法都是负面的。
胡翊却反而觉得此人很有趣。
汪广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摆烂了,而是明晃晃的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直接算是把摆烂这二字,给写到了脸上。
但即便如此,一向对於吏治问题忍无可忍的朱元璋,都已经这么久了,却还是在忍。
就愣是没有一点要办了汪广洋的意思。
这个態度就更是暖味了,显得让人捉摸不透。
第二日的朝堂上。
胡翊起了个大早,穿上一身翟衣,早早地便往奉天殿走去。
常遇春、徐达、李贞,三人都站在胡翊面前,几人之间是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把今日的这份凝重放在眼里。
不一会儿,邓愈、汤和也来了,自然而然的也是站到了胡翊这一侧。
御史台的御史们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宋濂、刘三吾等文官们,一脸的恭敬神態,看不出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招数。
汪广洋面无表情,与胡惟庸站在首班。
就在朱標出现,大家都认为陛下马上要驾临之际。
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李善长突然到了朝堂上,还就站在了汪广洋与胡惟庸的身边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搞不清楚今日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胡小子,李相今日也来了,你要小心了。”
常遇春不怕得罪人,身边围著的反正也都是些功臣们,都是自己信得过的兄弟,他便又明言道:
“常叔觉得,这老小子今日就是奔著你和你叔父来的。”
徐达扯了扯常遇春,叫他別说了,李贞则是闭目养神站在头一排。
这些人里面,其他人都不能无视朝堂上李善长的存在。
但李贞就直接无视了他。
李善长也不恼,因为他也知晓,这是唯一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
朱元璋隨后龙行虎步一般而来。
他还未坐稳,御史韩宜可便与其他五位御史一起出列,上来奏事了:
“臣等启奏陛下,御史有监督朝堂不良风气,匡正过失之责。
臣等六人,今日合奏,参駙马胡翊顛覆科举旧制,弃圣贤经义於不顾之罪。”
韩宜可是维护这些东西的。
周观政今日却与他反过来,反倒为胡翊辩驳和开脱,认为大明的科举確实应当更多注重於实务与策论。
周观政的观点是,目前大明是人多而官少,官员治理地方的难度加大。
若没有足够的处置政务能力,便容易造成局势不稳,貽害无穷。
今日倒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位御史彼此间竟然先打了一架。
周观政与韩宜可谁也不服谁,又都想將对方辩驳下去,但双方又各有各的侧重,各有各的道理。
胡翊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倒觉得这是好事。
毕竟朝中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这总是好的。
但其他的御史们,可不似这二人一般。
朱元璋当初选御史的时候,就是看重这些个书呆子们爱钻牛角尖,又口口声声总是號称要“留取丹心照汗青”,总是著要在史书上留名,故而一点也不畏死。
这些人上来,便以一通无礼的质问开,丝毫不把胡翊放在眼里。
御史秦龙上来便质问道:
“敢问胡駙马爷,强推科举实务策论占比八成,你意欲达成何等图谋?”
御史方一帆上来便也问道:
“圣贤经义到底有何错漏?岂不听闻半部论语治天下?看来胡駙马还是读书读少了,竟然敢藐视起圣贤来了!”
“著哇,经义之考,论及学问之深;对於圣人之言的体会,关係到取士之人的品德培养。
一个人先要看其德行,其他之事,什么参政、理事后天皆可以学习,难道你胡駙马爷,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吗?”
朱元璋今日坐在朝堂上,心中暗暗把这些人都骂了一遍。
这些自己当初搞出来的御史,现在反过来给自己上眼药来了,他的心中极为不爽。
而胡翊站在底下,听著这些御史们的质问,心中却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这些御史们也只是先行军。
真正要出手的那几个重量级的人物,还未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