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得死!
此信极为真实,根本看不出拼接痕跡。
书信中,胡惟庸投诚的动机,就是为了活命;以及叫陈友谅念在投诚之功,给他一些封赏。
落款是至正二十三年,也就是七年前。
朱元璋看罢了信,目光扫向胡翊,后又扫向胡惟庸。
“胡相,你作何解释?”
胡惟庸忙道:“陛下,臣是冤枉的,臣也从未写过这封信,请陛下明鑑。”
岂料,这话刚说到一半,朱亮祖上来便手指著胡惟庸,打断道:“白纸黑字俱在,莫非胡相还想抵赖吗?”
“哼!当年我等在前线浴血死战,你竟然后面勾结敌人,要害我等性命。”朱亮祖大怒道,“胡惟庸啊胡惟庸,你当真是狼子野心,连猪狗都不如啊!”
廖永忠趁机喊道,“陛下,此等卖国奸贼,罪不容诛啊,臣等请陛下將其凌迟剥皮,夷三族除根!”
他们这几位功臣,你一言我一语在朝堂上当眾煽动起来,立即形成一股浪潮。
那些武將们大都粗直,莽撞,又没读过多少书。
立即就有人不干了!
杨璟脾气火爆,上来直指胡惟庸吼道:“披著人皮的畜牲,你枉在朝中做丞相。”
杨璟转面便义愤填膺,气的高声喊道:“陛下,此等大奸大恶之辈,理当诛他九族,为兄弟们解气啊!”
“不错,若不將胡惟庸剥皮凌迟,诚恐伤及军心士气,请陛下做主!”
“请陛下做主!”
一时间,跪倒下七八位功臣,朝堂上也有一些武將跟著跪下去。
再加上淮西眾,怕是足有二三十人要胡惟庸的好看。
胡惟庸心中有几分犯嘀咕,但他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侄子,等著他解围呢。
胡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出列来奏道:“陛下,既然陆將军抓获了那名行刺的黑衣人,请传他一见。”
朱元璋应允。
不久后,几个侍卫抬来一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黑衣人。
这人脸都被鞭子抽烂了,连胡惟庸也辨认不出。
朱元璋当即问道:“谁人问供?叫他从实招来。”
“陛下,臣亲自来。”
陆仲亨出列,开口问道:“你是何身份,为何要到胡惟庸府上去讹诈他?”
这黑衣人怒不可遏的盯著朱元璋,一脸愤恨的道:“朱狗杀我家主公,为义士者,自当为主尽忠报仇。”
他轻蔑地朝胡惟庸吐了一口痰,骂道:“无胆的直娘贼!”
“当年你送信给我家主公时,言辞之中如同一条乞降的狗,我念在你当年投诚我主,前来与你一同商议刺杀朱狗,不想你竟如此无胆,还將老子打晕在地。”
黑衣人当即骂道:“你府上许三乃我所杀,既然要死,不免都告诉你们,將老子的事跡写入《刺客传》中,也好青史留名。”
陆仲亨一番询问下来,此人名叫盖定,乃是当年陈友谅帐下十六亲兵护卫之一。
胡惟庸的投诚信便是他在保管,因为来京中盯上胡惟庸,被陆仲亨识破;將其擒住后,得以知晓这封通敌信的来歷,这才送到李善长手中一起合计。
胡翊此时便继续问他道:“既然你说金陵布防图与通敌书信都归你保管,为何如今只见书信,布防图哪去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自然是毁了,何必多问?”
说到此处,他再度指著胡惟庸骂道:“胡狗,无胆鼠辈!”
“当初写信乞降之时,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如今竟然如此令人噁心,厌恶!”
“我恨不得在黄泉路上等你,一口一口撕咬下你身上每一块肉,咱们今日就一同赴死,哈哈哈哈!”
朱元璋在上头冷眼旁观。
胡翊这时候却摆了摆手:“不急不急。”
他对那名黑衣人说道:“你必定会死,我知你是別人派来的死士,但我叔父胡惟庸却不会死。”
李善长闻听此言,出列来望著胡翊,一脸蔑视的道:“你这小贼,如今已被革了官职,还敢如此囂张?”
胡翊当即还口道:“你这老畜,早已无官职在身,还在此狂吠,我为何不能说几句公道话?”
李善长被他气的老脸一红,当即道:“人证物证俱都在此,胡惟庸通敌之事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你还有何可辩解的?”
廖永忠立即出来帮腔道:“胡翊,胡搅蛮缠可没用,铁证如山,岂容你叔侄在此狡辩?”
岂料,胡翊盯著廖永忠的两眼,突然冷笑著敲打起了他:“廖僉事,诬告駙马皇亲,可是罪加一等的事,你做好承担罪名的准备了吗?”
胡翊此刻又提醒李善长道:“李擅长,连续诬告駙马皇亲和当朝宰辅,又多次杀人灭口,派黑衣人进相府行刺丞相,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李善长好像没听见一样,理直气壮道:“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只需要告诉老夫,这些证据你认不认?”
“认,那最好;若是不认,你这小贼就来推翻这些证据,不要净说空话唬人。”
朱亮祖当即提议道:“咱们可以叫满朝文武来验证这封通敌信的真偽嘛!”
这个提议一出,果然激起一片赞同声。
朱元璋手中的通敌信,便在朝臣们中间传阅起来。
等到常遇春、徐达、李贞他们几人看到信件时,竟也辩不出真假。
常遇春暗叫一声糟糕,徐达也明白,这下胡家应当是保不住了,定要被覆灭九族。
“唉——!”
徐达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一向在闭目养神的李贞,终於在此刻选择出列来了。
他把目光瞥向了胡翊。
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在告诉胡翊:“翊儿,今日这场诬告也到头了,送李善长他们归西吧。”
確实,该闹腾的都已闹腾完了。
今日朝堂上的场面可谓是不小,亲家反目,两位丞相互斗,又拖骑马下水。
诬告的罪名有了,此事闹的又足够大,给了皇帝接下来处置李善长等人的充足理由。
胡翊憋了这一路,装傻充愣过后,终於可以开始发难了。
胡翊当即高声说道:“诸位,你们都已看过了这封通敌信,我可还未看呢。”
“你们辩不出真假,不代表我辩不出。”
胡翊躬身向朱元璋请示道:“罪臣请陛下恩准,辨別此信真偽。”
“准。”
朱元璋令人將书信递到胡翊手中。
看著是没有破绽,李善长等人还不忘在一旁挖苦他:“胡翊,你吃的盐还没有老夫走过的路多,就不要在此逞强了,真是自取其辱。”
胡翊却是笑道:“你道我辩不出真偽,难道我就不会请人来看吗?”
“哈哈哈哈,真真是招笑啊,满朝文武,就连陛下与太子殿下都已看过了,你还要请谁?”
“自然是那刘黑子啊。”胡翊幸灾乐祸的眯著眼,衝著李善长笑。
“刘黑——”
李善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可这话在嘴里才重复到第二个字,他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僵。
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出来。
他怎么知道刘黑子?
一见李善长这幅呆愣的表情,朱元璋心中乐开了,饶有兴趣的看著底下这一幕,还不忘故意在火上浇油,他问女婚道:“胡翊,刘黑子是谁?”
胡翊转身:“启稟陛下,刘黑子就是国舅郭兴帐下之人,擅长偽造书信,李善长就是从他那里搞来的造偽书信,我的重婚诬陷文书,以及叔父胡惟庸的通敌信,都是系此人偽造而成。”
李善长听闻此言,大吃一惊!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突然便懵了!
他真的知道此事!
他全都知道了!
糟糕,这下中计了,要完!
李善长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预感到此事麻烦了,接下来只怕难以脱身,可又想不出对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就连那郭兴,一听胡翊提到了自己,当即起来划清联繫说道:“启稟陛下,刘黑子原来確是臣之属下,但他几年前就回了滁州老家,並於今年早些过世,駙马这话臣实在是听不懂了,还请给臣一个解释。”
朱元璋的目光又看向胡翊。
胡翊立即便道:“国舅爷要一个解释,就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罢了。”
他当殿嗤笑道:“皆因你们郭家不是做生意的料,到了滁州地界,无论布匹还是药材,都爭不过人家何家。
这便请刘黑子出手,截杀了何家的商队,国舅將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怎奈那刘黑子却有一个废物儿子,当街泄露此事,导致刘黑子事败被杀,可有此事?”
“这——”郭兴此刻也懵了,惊慌失措的他立即喝喊道:“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郭兴试图用吼声来给自己壮胆,但这並没有什么作用。
胡翊紧接著便又道:“国舅爷做下的事,可还不止这些呢,比如刘黑子身犯死罪,当街斩首之际竟然还能提前掉包,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李善长,笑道:“又比如国舅爷还把此人借给李公,李公叫他造偽书,然后反过来陷害我这个駙马,还有叔父胡惟庸这个丞相。”
廖永忠一见此时朝堂上的氛围开始变得压抑,意识到应该联合眾人一起发声,將胡翊这波对自己人不利的声音压下去。
他当即挺身出来吸引注意力,为李善长他们爭取应对时间,手指胡翊大吼道:“小贼,你血口喷人!”
“哦?原来是廖僉事啊?”
胡翊稳稳地转过身来,看向廖永忠,开口便是一句:“差点把你忘了,黄齐毒杀中书省参议周均一事,就是你下的手,对吧?”
廖永忠实在没想到,自己上来替李善长解围,结果自己又被围住了。
他也是当即慌了手脚,矢口否认道:“你休要污衊好人,在此胡说八道。”
“哦——”胡翊拖了个长声,走过来拍了拍廖永忠的肩膀,直视著他的两眼,笑的开心灿烂的道:“黄齐都已经招了,供词还在我手上呢。”
廖永忠差点脱口而出,问出一句“这怎么可能”?
好在是他憋住了。
但他此刻心中一联想到黄齐离开多日的事,不免是心里犯起了嘀咕。
此时的胡翊,又回到李善长面前,开口说道:“我还知道你与他们从地道联络,李府的地底下满是密室与暗道,刘黑子就是从此处进来与你密谋的,我说的对不对啊,李公?”
“哦,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姻伯啊?”
胡翊的声音越发囂张,刚才李善长对他的讥讽和蔑视,现在完全是反过来了,变成了他对李善长的奚落,还有嘲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大义灭亲吗?没想到吧,现在变成了你大义灭亲你自己!”
此时此刻,朝堂上已经是一片寂静无声。
李善长、郭兴他们哑口无言。
胡翊有些纳闷儿,问他们道:“说话啊?”
“你们怎么不说了?”
“是哑巴了吗?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个话那么多,还要打断別人抢著说。”
“如今你们倒是说话啊?怎么就突然闭口不言了呢?
“是嗓子眼里长痔疮了吗?”
见他们还是不说话,突然之间,火冒三丈的胡翊彻底释放了自己心中压抑著的怒火,拿手猛然间朝向廖永忠一指,声音中透著一股震一切的威严,一股无形的威压当即便以他为中心,在奉天殿里释放出来,震慑住了群臣。
“廖永忠,你可知罪?”
他的目光又冷冷地瞪向了郭兴,一字一顿道:“国舅爷,你可知罪?”
那两人都被他这全开的气场,嚇得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
便在此时,胡翊开口衝著李善长便是一声爆喝,无尽的威压全衝著他李善长而去!
“李善长,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