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如果小心翼翼(三)
路明非选择了更困难的那条路,酒德麻衣不好说他的选择是出自於他內心,还是说出於她后面的那几句难掩真心的劝说。
更困难也不一定就是更困难,更简单也不一定是更简单,现在的难是为了以后不难,现在的享乐而往往代表著以后没多余的精力享乐。
真有意思。
酒德麻衣站在夜风中,路灯略显昏暗,她手里拿著一个啃了一半的麵包,就是便利店里最便宜的那种蓝莓麵包,仅需两元人民幣就能买到的一顿饱腹之物。
她的长髮被柔风撩拨,大半张脸若隱若现,却仅仅是露出那么几分美丽也足以让所有心怀欲望的人为之倾倒,为之疯狂。
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大概不適合这种在夜晚的街道上孤独的啃著廉价麵包的造型。
不过酒德麻衣本人倒是无所谓,她只是在吃自己的晚饭,顺便想点事情。
夏日夜晚的热浪藏在风里,吸口气,它们便爭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酒德麻衣將唇边的麵包屑擦乾净,手里的包装袋隨意塞进垃圾桶,又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悍马从街道的拐角处驶出,轮胎在地上拉长了一道宽厚的黑色焦痕,车牌在夜色里难以看清,只从车身上的点点痕跡可以判断,这断然不是一辆公子爱开的车。
好吧,这种肌肉型的悍马本身就不是公子们热爱的玩意儿,就算是,酒德麻衣也得诚恳的夸一句对方品味不错。
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下,路灯的昏暗灯光打在男人的脸上,他坐在驾驶座,脸上的墨镜却將所有的灯光通通吸走,只留下一丝丝,勉强能让酒德麻衣看清对方的下半张脸。
熟悉的脸不是吗?看了多少年了?她也记不太清。
酒德麻衣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毫不犹豫的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並说:
”
具体任务。”
“放鬆,放鬆。”男人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尖重重的吻了一下,叼在嘴里,却没点燃,“我只是来问问你,哥哥收到他的成年礼物后的反应的。”
“你不是能自己看吗?”酒德麻衣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来问我?”
“我也就只有两个眼睛,要我时时刻刻的盯著他,你也实在太难为我了。”男人摇摇头,话里头的意味却透露著一股子若隱若现的笑意,“我不知道他的反应,或者说,我很早之前看不到他了。
“看不到?”
“看不到,只能看见”。”男人在末尾的两个字上咬的格外的重。
“居然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酒德麻衣低吟著。
男人很是讽刺的笑出了声,刺耳又难听的响声盖过了夜色藏好的迷离和寂静。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男人笑著反问,“如果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到,那么你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別把我想的太厉害。”
酒德麻衣沉默了一会儿:“边走边说吧。”
“好的,美丽的女士,请问您要去哪儿?”男人吹了个轻快的口哨,拉下手剎,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盖住了树梢上棲息的虫鸣,“这车不错,我想送你一辆!”
“谢了,但是有需要的话我会自己买。”酒德麻衣双手叠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叉,“送我去cbd。”
她可不想又莫名其妙的收到自己这位前老板的礼物,要是一个不小心又欠了对方某点什么东西,她这辈子都別想好了。
路上,男人点燃了那支雪茄,却完全没有吮吸的意思,只是轻轻的將它夹在了菸灰缸凹陷里,雪茄的香气便在狭隘的车內蔓延开来,一定是上好的雪茄,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出这样的异样香气,压过了燃烧时的火气。
按理来说,雪茄这种玩意儿点燃后如果不抽它,可是会自然灭掉的,但这支雪茄可能是有什么魔力在身上吧,完全没有熄灭的痕跡,只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酒德麻衣清清嗓,在雪茄烧到一半的时候,终於开了口:“他看上去有点惊讶。”
“有点惊讶?”男人挑著眉,墨镜底下的金色瞳孔流动著熔岩的轨跡,“只是有点惊讶?”
“好吧,更多是不知所措。”
“这就对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很急切的追问了很多问题。”酒德麻衣转头看著窗外连成一条线的路灯,眯著眼睛说道,“你想知道他具体问了什么吗?”
“你会说吗?”
“我不想告诉你。”
“呵,我也不怎么想知道。”男人无所谓的笑了笑,手指轻轻搭在雪茄的烟身,弹了一下,厚实的菸灰立刻铺满了菸灰缸的底部。
车內的空气沉默了一瞬,可能是一瞬,漫长的又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
男人重重的踩死油门,引擎声一时间在密闭的车內里轰鸣大作,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
车子已然上了高架,在夜幕里狂奔如闪电雷霆。
这是一条很熟悉的道路。
熟悉的让人心悸。
“还记得那天的废墟吗?断壁残垣,几十辆车堆成了废铁山,其中受损最严重的那辆,车头都完全瘪了,甚至一度会让人怀疑这辆车以前是不是有车头。”男人笑著,声音底下埋藏著愤怒的嘶吼,却又像是敏锐多疑的嘲弄,“凡人之躯做到了这样的伟业,很难说他到底是不是天生就適合干这个。”
“屠龙————”酒德麻衣的瞳孔骤然拉长,金色熠熠生辉,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黯淡,“甚至是龙王————”
男人斜了她一眼,摇摇头:“你想多了,我说的是撞爆別人老二这件事。那个可怜的傢伙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次生育了。
酒德麻衣:“————”
她倒是很想吐槽一句为什么要纠结在这个无关痛痒的龙王生育问题,可紧接著她就意识到了男人口中那不著调的话里,潜藏的另一个庞大又恐怖的信息。
她死死的咬著嘴唇,下意识的朝著月影望去,废墟堆起的高楼上,沉默的矗立著一个身影,八足骏马打了个沉闷的响鼻,骷髏那空洞的双眼眼窝里,烧著炽热又骇人的金色,马背上立著一个高大的人影,裹尸布隨著晚风飘扬。
“它————祂!祂没死?!”
“当然没死。”男人理所应当的说著,“谁家龙王会被车撞死?再弱的王也是王。”
“那!那天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