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家都觉著高天露是刀客的儿子。
后来他长大了点,主动提出要走,可刀客依旧不许。
刀客说他是个劣性未除的魔头,不教好了就放出去铁定要为害苍生,而且旁人都压不住,只有他才行。
其实高天露自己也知道,刀客就是把他当儿子养了。
高天露觉得刀客实在有些轴。
光棍汉光棍儿,他就不会先把自己支开一段时间,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派他这个小乞丐出来喊娘。
女子心肠都软,他上来就扑通一声跪下,娘一声接一声的喊,不怕她不心软。
可刀客就是不愿意啊,脾气还赖,一听这话就说他果然是魔性未除,上来就踹他。
高天露有限的记忆里,挨得最多的就是刀客的拳脚了。
可没了他,他就真成魔头了啊。
白石擂台上,这个已经二百多岁的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眸。
海风有些粗糲,吹在脸上,像那些恨铁不成钢的巴掌。
恍惚间,他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眼前的白石擂台也成了柳木搭建的高台。
脚下,还踩著几枚风锈水侵的铜板。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脚下这片土地甚至还残忍的夺去了他一眼一指。
但这已经是唯一愿意养育他的人了。
他生在这,长在这,又如何能不深爱著这里呢?
潮头之上,名號九指仙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快真正入圣了。
而在他的对面,擂台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修长身影。
万眾瞩目下,一位穿著黑袍的年轻男人登上了擂台。
不过他似乎並不急著做什么,年轻人的视线在人群中梭巡,似是在寻找著什么。
眾人还有些茫然之时,人群的两处却突然有了动静。
像是潜伏在潭底的蛟龙被什么天敌惊醒了一般,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分开两路向远方逃窜。
一人跃向了侧方的山崖,另一人则是纵身一跃,竟是直接跳下了数百丈之高的潮断崖,朝著无垠东海而去。
剑雨华这次来剑州,本意只是为高天露这个出头鸟而来。
但若是能借著这场风云,多宰上几头蠢蠢欲动的老蛟自然更好。
这也是他放任高天露摆下这副擂台的原因之一。
石磯老人和僧侣原本是想来找高天露结盟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朝廷藏起来的居然不是一尊偽仙,而是货真价实的千古第四人!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擂台上那个老乞丐撞上真仙,非但没有跟他们联手的打算,反倒直直的朝著他杀了过来。
“高天露你疯了!你以为这样朝廷就能接纳你不成————”
黑袍老人破口大骂。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只骨节粗大,仿若蛟龙的大手:“莫把高某人与尔等相提並论,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们踏足剑州了!”
独目的老者在半空便追上了黑衣老人,像是一头领地意识极强的鯨龙,声音冰冷至极。
石磯老人不得不停下了逃窜的脚步:“该死,那你这疯子冒天下之大不韙跳出来做什么!”
一尊半圣和一尊偽圣在半空相撞,澎湃气劲顷刻间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但眾人惊惶的视线却不在他们身上。
因为远方的天与海被分开了。
轰隆—
像是有神人於天穹挥剑,茫茫东海突然出现了一道极显眼的裂渊。
黑青色的海翻涌著,数以万吨的海水被短暂分开,又汹涌著下坠,朝著那道深不见底的剑渊倾泄。
而天空上,还有一抹不怎么显眼的红。
那是一道被一分为二的身影。
人群中,一道雪衣人影默默看著这一幕。
她的腰间掛著一柄阴阳法剑,端庄的鹅蛋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即便见识到了男人一剑分海的壮举,女子脸上依旧欠奉惊讶,与周遭的人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就像一尊游曳人间的圣洁神鸟,縹緲、无情、又极尽的冷漠。
不多时,身材高大的老人便重新登上了擂台,手里还拎著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他瞧著有些狼狈,身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心口,寸余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那依旧一尘不染的年轻男子。
双方真正动手前,老人终於开口说了一句话:“高某人想把自己的衣钵留在剑州,可以的话,能不能拿这颗脑袋向朝廷要一块丰碑。”
剑雨华先是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又开口道:“这恐怕不行,不过太后说了,剑州已经有了一个高天露了,以后不会有更多的高天露了。”
在剑雨华踏上剑州的那一刻起,高天露的结局其实就已经註定了。
夜絳珠这头毒凤可以容得下一个桀驁的梁王,却绝计难以容下一位已经一只脚跨过了门槛的半圣。
即便他已经真心悔改,甚至说可以洗心革面的为朝廷效力。
擂台上,身形高大的老人终於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狭长如剑的千里河山,而后,悍然轰向了中原如今唯一的真仙。
嘭——
承元五年的秋天,九指仙高天露於东海试剑朝廷阎君。
此战之后,天下无人不知剑州,无人不知东海九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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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原本要发免费的,点错了,后续会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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