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废了他?
“谨慎?还如何谨慎?”李泰兴奋地踱步。
“刺杀亲王!刺杀大臣!这是何等大罪?父皇绝不会饶过他!这太子之位,该是我的!”
杜楚客摇了摇头。
“殿下,纥干承基虽招供,但口供尚需核实。”
“长孙司徒、房相皆是老谋深算之辈,他们必会严格审查,不会轻易采信。”
“况且,陛下虽怒,但废立太子乃国之根本,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决定。”
李泰闻言,稍微冷静了一些,急切地问道。
“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此事的效果达到最好?如何才能确保……将他彻底扳倒?”
杜楚客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殿下,此时我们不宜直接出面攻击太子,以免引来陛下猜忌,认为我们落井下石,兄弟阋墙。但是,我们可以借力打力。”
“如何借力?”
“世家。”杜楚客吐出两个字。
“关陇、山东各大世家,对太子近来行为早已心存不满。”
“只是此前太子势大,他们的攻讦几乎都以失败告终。如今,太子涉嫌如此骇人听闻之罪,正是他们发难的绝佳时机。”
他凑近李泰,低声道:“殿下可暗中使人,将消息透露给与我们交好的御史,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以清流自居、敢于直谏者。”
“让他们上奏,要求陛下严查太子刺杀之事,以正朝纲,以肃法纪!声势越大越好!要让陛下感受到朝野舆论的压力!”
李泰眼睛一亮。
“妙啊!让那些御史去打头阵!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推波助澜!”
“正是。”杜楚客点头。
“只要证据逐渐对太子不利,舆论持续发酵,陛下即便顾念父子之情,在国法朝纲面前,在天下人的注视下,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届时,殿下您,身为嫡次子,德才兼备,又无此等恶行,这储君之位,舍您其谁?”
李泰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用力拍了拍杜楚客的肩膀。
“就依先生之计!立刻去办!要快!”
正如杜楚客所预料的那样,纥干承基供词的风声,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迅速在长安官场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虽然案件细节被严格保密,但“太子涉嫌派遣刺客”这样的核心信息,还是通过隐秘的渠道流传开来。
接下来的几日,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御史台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两仪殿。
这些奏疏大多出自出身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等山东世家,或者与关陇集团关系密切的御史之手。
他们的措辞或许各有不同,有的引经据典,强调“储君之德,关乎国运”。
有的直言“刺杀兄弟大臣,人伦尽丧,国法难容”。
有的则较为委婉,称“此事骇人听闻,若属实则动摇国本,若属虚乌有则玷污储君清名,伏请陛下彻查,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但核心意思高度一致——要求皇帝严肃处理此事,彻底查清太子李承乾是否与刺杀案有关。
这些奏疏,如同一把把软刀子,不断切割着李世民本就愤怒和痛苦的心。
他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他如何不知道这些御史背后站着的是哪些势力?
他们是在借机发泄对太子的不满,是在逼迫他做出决断。
“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李世民将一份言辞激烈的奏折狠狠摔在桌上。
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可能犯下弥天大罪的嫡长子,一边是虎视眈眈、意图逼迫他废储的世家势力。
如果……如果李承乾真的做了那些事,他该怎么办?
废了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李世民的心脏就一阵抽搐。
那是观音婢留给他的长子,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储君!
可若是不处置,国法何在?
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如何向被刺杀的青雀和于志宁交代?
如何面对这汹涌的朝议?
他陷入了登基以来,最为艰难、最为痛苦的抉择之中。
而与两仪殿的暴怒和魏王府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宫显德殿,却异乎寻常地平静。
李承乾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纥干承基反水的消息,他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
初闻之时,他心中也曾闪过一丝慌乱,但那慌乱很快便被一种奇异的冷静所取代。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是他过去种下的恶因,结出的苦果。
他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东宫,等着看他惊慌失措,等着看他失态辩解。
他偏不。
他回想起李逸尘曾经说过的话.
“殿下,有些事,做过便是做过……殿下不必争辩,不必反驳……您要让他做选择,而不是您被动地承受所有结果。”
是的,他无需争辩。
他确实曾派其行刺,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但此事发生在他彻底改变之前,是在他最为绝望和愤怒的时期所为。
而且行动并未成功,也未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这些,他无法,也不想去向父皇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辩解就是心虚。
在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眼中,动机和行动本身,就足以定罪。
他这一年多来的巨大改变和取得的政绩,这些是实实在在的,父皇看在眼里。
其二,是他相信,父皇即便再愤怒,在确凿证据出现前,在考虑到废太子可能引发的朝局动荡后,不会轻易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底气,这底气来自于那个引导他改变的先生——李逸尘。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依旧每日按时处理东宫事务,接见属官,批阅文书,神态平静,举止如常。
仿佛外界那滔天的巨浪,与他毫无关系。
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默,反而让那些密切关注东宫动向的人感到有些不安和疑惑。
太子是认命了?
还是……另有依仗?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调查在秘密而紧张地进行着。
他们反复提审纥干承基,核对口供的每一个细节,寻找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上的任何破绽或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