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眾人个个浑身虚脱,冷汗浸透了衣衫。
“妈妈……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翠颤抖著声音,带著哭腔问道。
只见这老虔婆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畏惧之色?
“慌什么!天塌下来,还有老娘顶著!”
她目光一扫,指著两个离得最近的龟公,厉声吩咐道:
“把嘴都给老娘闭严实了!”
“天这事儿,谁要是敢往外泄露半个字,老娘就拔了他的舌头,剁碎了餵狗!”
两个龟公嚇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
她又指著几个丫鬟道:
“去!打几桶水来,把这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给老娘冲洗乾净!”
丫鬟们哪敢不从,连忙应声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皆被刘妈妈这番雷厉风行的手段给镇住了。
这……这可是杀官的大案!
妈妈她……她竟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刘妈妈將眾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冷笑一声道:
“怎么?怕了?你们以为,把方才那位爷供出去,咱们就能有好果子吃?”
“镇妖司的人死在了咱们锁春阁,不管是什么缘由,咱们都脱不了干係!”
“如今之计,只有死死咬住,就说是个意外!”
“要咱们上下一心,眾口一词,官府那边,未必就能查出什么来!”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再说了,那赵五魁平日里做的那些个腌臢事,你们当真以为没人知道?”
“死在这里,指不定金陵府那边,还有人要拍手称快呢!”
“咱们只要把屁股擦乾净了,攀上刚才那位大人的高枝,兴许……这还是一桩好事!”
一番话下来,原本慌乱不已的眾人渐渐安定下来。
看向刘妈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信服。
毕竟,这老虔婆在风月场里混了这么多年,最懂如何察人顏色。
却说陈墨踩著姑苏城的青石板路,慢悠悠地晃著。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一转眼工夫,便有那乌云自天边滚滚而来。
不过片刻,便已是倾盆而下,雨势连成一片,直教人看不清前路。
迎面,却有两人撑著油纸伞,踏著雨水联袂而来。
这是一男一女,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俱是穿著一身碧绿色的长衫。
腰间各配一柄长剑,剑穗是烟雨剑楼特有的青蓝流苏。
陈墨只消一眼,便已知晓这二人来歷。
这身打扮,这股子清高劲儿,除了那烟雨剑楼的门生,再无旁人。
想来,必是为了杨云舟那廝的死讯而来的。
他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稍作停留,心中已有了计较。
那女子生得倒是珠圆玉润,体態风流。
不似寻常剑修般清瘦见骨,倒像羊脂一样,透著颤悠悠的肉感韧劲。
雨丝打湿衣料,更显腰肢丰软,再往上看,领口微敞,肤色透亮粉白。
只是眉宇之间,带著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骄横刻薄。
正是原先游戏里头的一个恶毒女配,杨云舟的师姐,方若云。
此女性子极其恶劣,却又十分护短,最是看不得自己剑楼的师弟受半点委屈。
可偏偏在玩家之中,人气颇高,隱隱有与诸位神女並驾齐驱之势。
究其原因,更因为游戏设定里,她甫一降世,便金气冲霄,剋死生母,命犯孤星。
乃是罕见的“金粹道体”,庚金之粹,不容凡俗,纯洁无垢,亦称作“白虎道体”。
让不少偏爱“驯服骄横美人”的玩家对她格外青睞。
甚至有硬核玩家专门研究出了“酒后真言”、“受伤示弱”等触发她柔软一面的隱藏剧情,
论坛里关於“如何攻略方若云”的帖子,点击量常年稳居前三。
而她身旁那男子,面目倒是温文尔雅。
名唤谢良才,是与杨云舟同时入门的弟子,两人关係素来亲厚。
这二人正压低声音,在那油纸伞下窃窃私语。
陈墨如今已是筑基初期的修士,耳力大增,早已远超凡人。
那雨声虽大,却也盖不过这二人低语,一字不落地尽数传入他的耳中。
只听那方若云语气却极为凝重:
“谢师弟,这次来到姑苏城,我们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可打草惊蛇。”
“杨师弟身死之事,非同小可,我猜想,恐怕连杨家自己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谢良才点点头,惋惜道:“师姐,我不明白。”
“云舟兄生性纯良、与人为善,在江南一带素有贤名。”
“究竟是谁,会平白无故下此毒手,谋害他的性命?”
“哼,还能有谁?他此番遭劫,十有八九是那些暗中作恶的魔门妖孽所为!”
方若云冷哼一声,指尖缓缓攥紧伞柄。
“此事,还要追溯到前日在剑祠守夜打坐时,我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
“回头一看,才发现供奉在祠中的杨师弟本命灵牌竟已碎裂!”
烟雨剑楼的剑祠中,供奉著每一位內门弟子的灵牌,入门时皆注入一滴精血。
灵牌一碎,意味著主人已经身遭不测。
“不过师弟放心,不论是谁胆敢动我烟雨剑楼的人!”
“我方若云,定要將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杨师弟报仇!”
二人正谈话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袍人影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陈墨听著二人对话,眼珠一转,已是心生计谋。
他故意放慢脚步,眼看双方就要擦肩而过,脚下一踉蹌,不经意间撞上了谢良才。
“哎哟!”谢良才被撞,身体一晃,手中的油纸伞差点脱手。
陈墨惊呼一声,连连作揖,口中“歉意”十足:
“哎呀呀,兄台,实在对不住!”
“雨天路滑,在下没看清,衝撞了兄台,还望海涵!”
他的姿態极尽谦卑,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
谢良才本就隨和,见他態度诚恳,便摆手笑道:
“无妨无妨,兄台客气了,些许小事,何足掛齿。”
看陈墨如此,也顺势问道:
“倒是在下想向兄台打听个去处,不知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兄台请讲。”
“敢问,姑苏杨府该如何前往?”
陈墨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还找杨云舟?人都被我宰了,去了也是白跑。
他热情无比地伸出大手,朝著与杨府截然相反的方向,猛地一指。
“杨府啊!那好说!”
“二位顺著这条街,一直往西走,走到头。”
“再拐个弯,瞧见那座最高的牌楼没有?”
“往右走,再走个十里地,便是了!保管二位错不了!”
谢良才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连连道谢:
“多谢兄台指点!多谢,多谢!”
说罢,谢良才拉著方若云就要走。
二人撑著伞,走出去了几步。
那方若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地望了一眼陈墨的背影。
她秀眉微蹙,对著身旁的谢良才低声说道:
“师弟,你觉不觉得,方才那人,有些古怪?”
谢良才不解道:“有何古怪?我看他倒是位热心肠的……嗯,路人。”
方若云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
“说不上来。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觉。”
“似乎……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谢良才闻言,不由得失笑道:
“师姐,我看,都是你疑心太重了!”
“咱们初到这姑苏城,人生地不熟的,哪里会遇到什么熟人?”
“我看啊,还是赶紧去杨府要紧,莫要在此耽搁了!”
方若云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不再多言。
隨著谢良才,朝著陈墨所指的“康庄大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