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酣畅淋漓。
再配上他体內由裴欲焓暗中催发的邪异之气,竟让裴语寒冰山玉容上露出动摇神色。
她修的是无情剑道,讲究的是太上忘情,顺天而行。
若陆凌尘果真犯下这等滔天罪行,自己便该亲手清理门户,以正天道。
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子……
就在裴语寒心神失守,摇摆不定之际。
“吼——”
一直匍匐在地的麒麟见师尊动摇,知道再等下去便是死路一条。
它眼中凶光一闪,竟是猛地暴起,张开血盆大口,朝著陈墨后心狠狠咬去。
“你这贼人!死到临头还敢挑拨离间!我杀了你!”
“陆凌尘!你找死!”
陈墨早有防备,还未等他回身召回阿鼻剑,却听一声清叱陡然炸响。
“凌尘,今日,你不能伤他。”
却见裴语寒,不知何时,已然闭上双眼。
“你犯下的罪孽,需由本尊亲手清算,方能正玉虚门风,慰白家冤魂。”
隨即,她两根纤纤玉指併拢成剑,指尖泛起白光,对著麒麟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声势,亦无璀璨光华。
一道道无形剑影凭空出现,將虚空裁开无数口子,边缘泛著淡淡光晕,久久不散。
正是裴语寒独步九州的《玉虚万象真诀》,是如同“次元斩”那般,能够割裂空间的无上剑诀。
指尖三尺,无物不断。
然玉虚所斩,非目之所见,非念之所及。
心念动时,万象皆虚。
裴语寒並指轻轻一挑:“玉虚万象真诀·归寂。”
无数白色剑影骤然收缩,只听“嗤嗤嗤”一连串轻响。
麒麟身形一僵,隨即竟是在半空中,碎裂成无数块。
好似被无数柄无形利刃,在同一时间切割千百万遍。
麒麟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裴语寒,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
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含糊却疯狂地咒骂起来:
“裴语寒!你这无情的贱人!”
“我为玉虚出生入死!为你扫平多少邪魔!你却为个心魔杀我?!”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拉著你这假清高的无双剑仙,一起下九幽地狱!”
话音刚落,它残缺的躯体亦如破碎镜面般,沿著剑影轨跡层层断裂。
独独留下心口那团赤红光晕悬浮在空中。
“不劳阁下费心,本尊自会清理门户。”
裴语寒缓缓睁开双眼,声音无情得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
仿佛方才被她碎尸万段的,不是她视若己出的徒弟,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螻蚁。
陈墨见状,不由得轻轻一嘆。
“嘖嘖,果真是无情啊……亲手格杀自己的爱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无情剑道倒是修到骨子里了!”
“佩服,佩服!”
他嘴上说著佩服,心中却是暗自冷笑。
这裴语寒,看似决绝,实则已是道心大乱。
“主人,你瞧瞧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样!真是叫人噁心!”
果不其然,阿鼻剑周身响起裴欲焓充满快意的声音。
“想当年,她就是用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將奴家从身体里斩了出去!”
“说什么为了勘破大道,其实啊,还不是怕管不住自己这副骚浪身子!”
裴语寒恍若未闻。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望向陈墨手中的阿鼻剑上。
“孽徒已除,此间事了。”
“將本尊剑意所化的阿鼻剑还来,然后……”
“自裁吧,心魔。”
她缓缓抬起手,遥遥指向陈墨。
“看在你先前揭发凌尘罪孽的份上,本尊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未落,一股无可匹敌的剑意威压,便如泰山压顶般,朝著陈墨席捲而来。
作为九州剑道的最强之人。
此刻的裴语寒即便只是一缕神念,其威势,也足以让寻常修士肝胆俱裂,跪地求饶。
陈墨却依旧傲然挺立,嘴角甚至还掛著笑意。
他淡淡说道:
“裴仙尊,这规矩你早懂的。”
“想要的话,你得自己来拿。”
“你……找死!”
“心魔休得猖狂!正道当斩心魔、清邪祟,你污我七情六意、窃我阿鼻魔剑,本就是逆天而行!”
“本尊今日必將你诛杀於此!”
裴语寒的耐心终於被消磨殆尽,素手並指如剑,玉虚剑意骤然暴涨。
无数白虹剑影,再度凭空闪现在陈墨周遭。
就在他即將被斩成齏粉之际,裴语寒眼底忽掠过一丝恍惚。
陈墨这心魔曾经所作的恶行,一一浮现在眼前。
竟让她那颗通明剑心裂出细缝,连指尖剑意都滯涩半分。
这转瞬的剑心动摇,早已被陈墨看在眼里。
他依旧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心意一动,阿鼻剑呼啸而至。
隨后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裴仙尊,看看你后面呢。”
裴语寒一愣,可未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便心口处传来。
“唔……嗯……”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截漆黑剑尖,已然从她完全遮住脚尖的硕大道果之间,透体而出。
是阿鼻剑!
殷红血跡,顺著那白皙肌肤缓缓流下,在深邃幽沟里晕染开一朵妖艷血。
“咯咯咯……”
“裴仙子,这么多年不见,你这身子骨还是这么不经捅啊……”
裴欲焓银铃般的嬉笑声,迴荡在无涯剑池之中。
裴语寒银牙紧咬,忍著剧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日纵使我只是神念虚影,亦要以玉虚万象真诀诛你二人!”
“护正道根基,还九州一片清明!断不容尔等邪魔作祟!”
她忍著剧痛想要催动剑意,丹田处却忽生异样,连抬手力气都失了大半。
陈墨闻言,却是轻笑起来:
“裴仙尊,你斩裴欲焓出体,不过是怕七情乱了你的仙途。”
“你杀陆凌尘,不过是捨不得玉虚仙宗的正道虚名!自欺欺人罢了!”
这番话如刀般扎进裴语寒心口,她刚要反驳。
陈墨已然缓步上前,伸出手指,轻触在她的小腹之上。
此处肉质紧厚绵密,指尖按下时竟陷进去半分。
紧接著,陈墨指尖注入一缕真气。
裴语寒丹田处的黑红色剑纹骤然爆发出妖异光芒。
“裴仙尊,你既知我为心魔,岂会忘了在幻象里,你可……从来都没贏过我啊?”
“心魔!你……你做了什么?”
裴语寒浑身一颤,如遭电击。
她终於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布下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无解之局。
阿鼻剑是裴欲焓本源显化之物,剑认主便是裴欲焓认主。
而她与裴欲焓本就是一体两面,心意相通。
这意味著——陈墨亦是能够靠这剑纹把控她这缕神念虚影、甚至是远在崑崙的本尊!
“裴仙尊,你说我是心魔,可纵使你斩七情、断六欲,到最后却连通明剑心都守不住。”
“居然还妄言称我为邪道?今日我这心魔便教你何为正道——”
“顺天应人,惩恶扬善,哪怕借邪力,亦不改本心!”
陈墨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
“跪下!裴仙尊!”
“跪下承认你纵容恶徒、背离正道的错!我今日便放过你这一次!”
“唔......不可能!”
话音刚落,裴语寒只觉丹田剑纹一炽。
剑意与神念都往一处扯,双腿更是止不住得发颤。
“我乃玉虚仙尊……岂……能……向你这心魔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