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宫侍尸体被几人骂骂咧咧拖走。
他们只瞥了?眼被甩出去的玄离, 确认人没死便走了?。
落日余晖一点点沉下去。
破败宫殿光线昏暗,冷风吹动?挂在横梁上的黄幡,地面食盒打?翻出来的馊饭冷透了?, 不再散发气味。
瘦弱的身影坐在地面,陈旧的袖袍下,右手腕套着淡青菩提珠, 五指几乎都断了?,他似乎没有痛觉, 直勾勾着宫侍被拖走的方向。
浓烈的杀意不断滋生?, 腕上的菩提珠滚烫,带来锥心之痛。
刚才接住人,完全是楚悠的下意识本能。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 站在近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有点疼,痛感不太清晰。像梦又?不像梦。
手环还在, 项链也?在, 但里面的空间打?不开了?。
坐在地面的身躯瘦弱伶仃,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 朝着宫殿深处走。
一步、两步……
他栽倒下去时?,甚至没发出太大动?静。
楚悠本能地伸手, 再次想?接住人, 指尖碰到袖袍时?,硬生?生?顿在半空。
小玄离双眼紧闭, 脸色白的像纸, 胸口起伏微弱。
她深吸一口气,不断看向殿门方向。
之前玄离说过,年幼时?在帝宫里有两个人照顾过他, 一个是宫侍,一个是不知姓名来历的人。
现在无法确定,这是过于逼真的梦境,还是她穿越到了?曾经。
但楚悠能确定的是,这里的人看不见她。
她应该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因此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产生?蝴蝶效应,引发一系列的变化。
冷清月色幽幽照拂废殿。
楚悠在原地等得脖子都长了?,也?没见任何人来。
苍白的稚嫩脸庞渐渐泛红,唇边偶尔溢出呓语。
她无法再等下去,蹲下身去探玄离的额头?。
烫得像块烙铁。
玄离深陷梦魇,朦胧间有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温凉柔软,动?作很轻,好像在对待脆弱之物。
然后,一双手将他从?冰冷地面抱起。
对方走得很稳,一点浅淡的香气飘来,缠绕着,驱散了?梦魇。
他虚弱至极,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觉极为?漫长。
再次睁眼,破窗外的天已?至暮色。
玄离恍惚坐起,柔软被褥从?身上滑下去。
混沌的意识刹那清醒,他摸到枕下的匕首,警惕扫向四周。
殿内寂静无人,唯有风吹黄幡,发出细微动?静。
旧榻上冷硬的被褥已?经换成了?一床新的、软和的棉布被子。
看形制是宫侍库房里的。
榻前放了?一个三层食盒,还有余温,食物香气飘出。
玄离看向自己的右手。
已?经上过药,绷带固定住夹板,把他的手掌缠绕起来,打?了?个不美观的结。
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手中匕首脱落。
一天一夜没进食,腹中如火烧,他强忍着,重新打?了?个好看的结。
昏昏沉沉瞥了?食盒一眼,玄离摇晃着下地,将门窗都锁死,留下一道细丝般的灵力,如果有人闯入,他立刻会知晓。
随后重新蜷回被褥里,强迫自己继续沉睡,修养精力。
玄离不清楚是谁照顾过他。
但无论是何人,都一定是带目的而来。
他慢慢抚上肩头?,那里似乎残余着零星温暖。
自记事起,就无人抱过他。
这是第一个。
荒凉破殿外,冷风呼号。
这是每夜都听惯的声音,本来还应该有宫侍的絮絮叨叨伴他入眠。
宫侍叫宋阿大,是个很普通的人,膝下无子,在宫里磋磨了?半生?。
曾受过一次他生?母的恩惠,被挽救一命后,死心塌地侍奉他的生?母和他。
生?母还在时?,帝主偶尔会来,但从?不踏入殿中,因为?她不会开门。
听说她是被帝主强掳回来的。那时?,帝主已?经登上帝位,与?夫人成婚且育有一子。某次外巡时?,他意外进入苍黎一族的圣地,将人强掳回来,带回帝宫时?已?经有了?身孕。
因此她厌恶痛恨帝主,回宫后三年,从?不相?见。
帝宫中的人趋炎附势,那时?的日子明?面上过得去。
自从?她死后,此处与?废殿无异,侍奉的宫侍也?想?尽办法离开。
人都走尽了?,只有宋阿大留下。
现在连他也?死了?。
*
玄离被一阵唧唧声吵醒。
床榻前的食盒换了?一个新的,一旁的矮凳下,拴着只灰毛老鼠。
地上有食物残渣,老鼠眼睛发绿,唧唧叫着扑向食盒。
奈何绳子很短,它急得快要发疯。
饥饿让身体虚弱至极,食物的香气太勾人,他鬼使神差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只老鼠,是给他试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