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闭眼的一刹那, 楚悠的意识陷入昏沉。
周围所能感知到的一切朦胧模糊,光影扭曲,好似一部播放设备接触不良的电影。
过了很久, 楚悠才从这种状态里挣脱。
如同打破了某种屏障,她?双脚落地?,四周的景与声音变得清晰。
废殿荒芜破败, 殿内蒙尘,横梁上结满蜘网。
殿门外, 青石砖缝的草长到半人高。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楚悠的脑袋嗡一声, 指尖微微发麻。
很多糟糕的猜想接连浮现?,她?保持冷静,离开废殿去到之前经?常光顾的膳房。
里面还有两个熟面孔, 其余都是生人。
唯二的熟面孔面容沧桑了不少。
她?意识到,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膳房里的人在边忙活边闲聊。
“话说,那位放出来了么?”
“还没呢, 娘娘照顾着大殿下?, 怕是把这茬给忘咯。”
“这都搁暗室里关好几日了, 没吃没喝, 估计早不行了。”
“老三,你说大殿下?中毒, 真同他有关吗?”
“谁知道呢, 那位可?是心?狠手辣的主,你忘了那事?三个人, 脑袋都碎了!虽说查不出谁干的, 我觉得只能是他。”
*
暗室内无月无日,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厚重墙体外。
一只苍白的手摸索墙面,在六道划痕下?, 用指尖用力?划下?第七横,然?后无力?垂落。
腕间有道狰狞外翻的刀伤,过去几日,已经?结了血痂。
玄离昏沉靠着幽冷墙面,唇干得开裂,腹中已经?感觉不到饥饿。
被?取血后,他就被?扔进这里,所有人不闻不问。
他隐约有预感,自己撑不过今日了。
刻骨的恨意与不甘在心?底疯狂滋生。
可?惜,还没听见玄煜的死讯。
精心?布下?的局,只差一点,就能毒死他。
玄离合上眼,意识好似坠入水渊,渐渐涣散。
恍惚间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非常温暖,且熟悉。
再次醒来,还是在漆黑暗室里。玄离即刻察觉到了变化,他手腕上放血的伤上过药并包扎了,饥饿感也有所缓解。
修者?的目力?异于常人,他一眼看见身旁放的水囊和油纸包着的馅饼。
“你醒了?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吗?”
以往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真切地?在面前响起。
玄离死死盯着面前空无一人之处,袖袍下?的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久久没等到回答,楚悠心?中疑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指尖刚碰到衣料,一股巨力?推来。
她?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踉跄。
“……玄离,你不记得我了?”
玄离刚苏醒,虚弱至极,这一推耗尽力?气?,伏在地?面喘息,仰头望着声音来源,嗓音又?恨又?哑:“你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将他从深渊中拉出,又?毫无征兆放手。
这样的行径多么可?恨。
楚悠怔愣半晌,半蹲下?身,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上次离开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了离开的时间。幸好,来得不算太晚。”
被?握住的手僵了一会?,没再挣扎。
她?把玄离扶起,一同靠墙面坐下?。
“距离我离开,过去多少年了?”
“……八年。”
“你从原来住的宫殿搬出去了?”
“帝主下?的令。”玄离掩去眼底阴翳。
四年前帝宫开设学宫,从十四洲内世家?中擢选先生,教授各道修行法门。世家?子弟都能来听学,他有心?藏拙,表现?平平。
那群世家?子弟都敬着玄煜,不少人明目张胆欺辱他,换取玄煜的青眼。
于他而言,本是无关紧要的事,这群人日后一个也逃不了。
偏有个来自灵山的多事医师,见了几回他身上的伤,执意捅到他那父亲面前。
帝主心?里对他有些复杂愧意。
往日只当没这个人,不去想也不去看,但捅到面前来,到底存了一点父子之情。
于是,玄离从那废殿搬出,明面上有了帝宫二殿下?该有的待遇。
从此玄煜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变本加厉欺辱。
“我在外面听说你是因?为玄煜中毒,才被?关到这的。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楚悠的声音把玄离思绪拉回,暗室幽冷,唯有身旁是暖的。
他垂下?眼睛,“没有。七日前玄煜生辰宴,他酒里被?下?毒,君后迁怒,把我关了进来。”
楚悠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他才十三,在宫里处境艰难,应该做不到给玄煜下毒。
身旁的小少年已经与她一样高,稚嫩五官长开了些,可?见日后姿容俊美?。
“别担心?,就像之前一样,我会给你送吃的来。”
玄离无声扯了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