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霞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眼珠子飞快扫视:“你是……你们……”
“没想?到你流落宴州,还干起人口买卖的勾当?。”宝诺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相由心生,阴毒的事做多了, 果然面目可憎。”
宝诺小时候多怕她呀,她强壮得?像座山, 一巴掌就能把?她扇晕过去。当?时年幼的孩子哪敢反抗,只会不停质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定是自己不够乖巧才会挨继母的毒打。她以为“娘亲”理应是世上最亲的人,总有一天会对女儿?好的。
后来宝诺长大才明白?, 挨打不是她的错,想?要得?到母爱也不是她的错。这世上有的人就是生性歹毒,他们不敢反抗强权, 却把?自身的不如意发泄在孩童身上。只有在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这里, 他们才能体?会到权力的快感。
周翠霞此时也认出她来,恐惧变成了莫名的怨恨, 咯咯笑道:“原来你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早去地下见你那?个废物爹爹了呢!”
谢随野转头看了宝诺一眼, 从她手中?接过烛台。
“当?年她把?你卖给人牙子,今日在这里遇见,也算是她的报应到了。”
周翠霞愈发笑得?阴森:“我买卖人口,你杀人放火, 这十?年不好过吧?何必呢,若当?初你跟了人牙子去,说不定早就成了头牌,还用得?着干这种?见不得?光的营生吗?真是糟蹋我的良苦用心。”
她还是没变啊,不对,变本加厉,与鬼同谋了。
宝诺胸膛起伏, 冷声道:“让你失望了,我这十?年衣食无?忧,再也没有劈过一次柴,挑过一次水,连衣裳都不用自己洗。我有爱我的哥哥姐姐,有自己的客栈,每个人都喜欢我,把?我当?做骨肉至亲来疼爱。我会读书会写?字,还会骑马射箭,几年前通过选拔成为惊鸿司游影,吃朝廷俸禄,前途无?量。哦对了,我哥哥还是永乐宗的宗主?,宴州城最有钱最有权的人,他的也就是我的。你有什么?瞧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吧?当?初你没死在我哥剑下,看来是老天有意为之,让你十?年活受罪,留待今日由我亲自动手。”
谢随野听着她说这番话,胸腔内烈焰般燃烧,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他主?动做配合,掏出永乐宗的令牌,冲着周翠霞晃了晃,眉梢挑起,嚣张的模样能把?人活活气死。
宝诺抬起雁翎刀,冰冷可怖的利刃发出孤月般的寒光。
周翠霞笑不出来了:“你敢杀我?我做过你娘,你难道敢弑母?!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会遭雷劈的,你不敢,你不敢……”
宝诺毫不手软,一刀刺中?她的胸膛,拔出利刃,在她痛苦又恐惧的目光下,再一刀穿透心口,彻底要了她的命。
宝诺嫌她血脏,把?刀往铺盖蹭了几下。
“走?。”
谢随野用钥匙把?大屋的门打开,里边炕上缩着六七个少年,惊恐地望住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闻莺?”宝诺叫了声:“你奶奶让我来找你,外面看守的人都死了,赶紧走?,别耽搁。”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跳下床:“奶奶在哪儿??她好吗?”
“她在家。”宝诺把?周翠霞匣子里的现?银全部抖到床铺:“你们拿上银子快走?,趁天黑离开宴州,别闹出动静让人发现?。”
这些少男少女浑身是伤,犹如惊弓之鸟般愣了片刻才有所反应,慌忙抓起金银首饰,撒腿狂奔,逃离这个可怕的魔窟。
宝诺又把?谢随野的钱袋子丢给闻莺,嘱咐道:“带你奶奶离开老家,换个地方生活,别再被你哥找到。”
闻莺白?着一张脸,紧咬下唇,用力点头:“我知道,多谢恩人。”
宝诺和谢随野关上院门,从里头插好门栓,再翻墙出去。
回到永乐宗,天都已经快亮了,这一夜恍然如梦,她没想?到竟然会遇见周翠霞,还能亲手为自己报仇。
许是事发突然,又或是勾起童年痛苦的记忆,宝诺突然陷入消沉,接着两日足不出户,百无?聊赖地待在内院,吃饭,看书,写?字,练刀,治腿,等腿治好以后就要启程回南朝了。
下午红毛大头回宗门办事,顺便找她聊天,问:“宗主?是不是陪你去抓小毛贼啦?有好玩的怎么不叫上我?诶,话说回来宗主?对你可真有耐心,深更半夜不睡觉,下山做侠客,这种?事情都配合?”
宝诺由着他自言自语,没怎么搭理。
红毛又说起外边的市井趣闻,直说得?口干舌燥,可却没有得?到一点反馈。
他总算泄气:“你这天庭饱满,鼻梁挺直鼻头有肉的面相,应该是个疏朗开阔之人,怎么突然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谁惹你了。”
宝诺摸着骨牌:“你还会看相?”
“那?是自然,我爷爷可是神算子,家传的技艺,我看人可准啦。”
宝诺意兴阑珊,随口应付:“是么,那你们宗主面相如何,说说看。”
红毛闻言左右张望,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我告诉你,宗主?是唯一一个让我看走?眼的。”
“怎么讲?”
红毛放低声音:“宗主?分?明长了一张重欲的脸,可是你来之前,他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你说奇不奇怪?”
宝诺无?语。
“喂,”红毛好奇:“你肯定最清楚不过了,其实我没看错吧,宗主?他、他到底……”
宝诺白?一眼:“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