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儿子愚蠢的说张安平有可能是卧底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自己这儿子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水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
晚上十点,侍从室。
处长神色凝重的出现在了侍从长面前,开始汇报起查抄张家之事。
侍从长默默的听着,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处长一直注意着侍从长的表情,没有看出侍从长的悲喜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侍从长看穿,他索性也不小心翼翼了,将在张家的所见所闻,悉数的汇报。
等他说完后,一直没有展露神色的侍从长,幽幽的说了三个字:
“舍不得?”
处长犹豫了一下后,点头:
“同志——志同道合之人。”
“他,就是我的同志。”
侍从长看着处长,处长这一次没有展露出怯懦之意,选择了毫不避让的对视。
“但是你拿下了他!”
“他会理解我的!”
对于处长的坚持,侍从长提醒说:
“人心——人心可不是这样的!”
“我相信他!”
侍从长见状也不纠结这个话题了,反而问道:
“那你考虑过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毫无疑问,侍从长确确实实是看清了处长的用意——对处长的那点心思,他极其的洞察。
见侍从长没有发火,处长便壮着胆子说:
“我还是坚持以前的看法,不大动干戈,是没法治好腐烂的伤口的!”
侍从长微微的叹了口气后闭上了眼睛,处长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却更明白一个道理:
他终究是坐在大坝口上的,一旦自毁长城,那滔天的洪水,会将他撕碎!
“治大国如烹小鲜,重病不能用猛药——”侍从长摇头:“那个小家伙,你保就保了,但治国之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你现在的思路不错,多揪出几个腐败分子,舆论也就慢慢平息了。”
“嗯,发布会这个想法不错,得让人知道我党国也是有清廉典范的,虽然有跳梁小丑,但小家伙这样的栋梁之才,那也是比比皆是。”
说完后,侍从长反问:
“小家伙这一次受了委屈,你怎么想?”
其实就是问你想怎么补偿他!
处长立刻来了精神,他道:
“毛仁凤此人外行指挥内行,我觉得他不适合留在保密局,他走人,扶正张安平。”
但回应他的却是“当头一棒”。
“错!大错特错!”
处长愕然的看着侍从长。
“御下之道,绝非打一棒给一个枣——你是不是觉得亏欠他?想补偿他?”
“这是御下之道中最忌讳的事!”
“具体怎么做,自己去悟,有了想法了再跟我说。”
侍从长说完以后摆摆手:
“我累了,你回去吧!”
处长不得不背着这个考题离开。
在回去的车上,处长看着星光闪烁的天空,默默的叹了口气,考题的事他没想明白,但侍从长不愿自毁长城的心思,他却看的非常的明白。
“有些人是长城、是阻拦洪水的堤坝,可有些人,却只是堰塞湖啊!”
长城抵御外侮,堤坝抵御洪水。
可堰塞湖,看似是暂时拦住了洪水,但堰塞湖注定是要塌掉的,而塌掉的时候,往往比洪水更可怕!
……
次日,朝阳升起的时候,报童清脆的卖报声便一同响了起来。
炸了!
果不其然,当人们看到报纸以后,是真的炸了!
“早就说了,这个世道无人不贪,姓张的既然能上缴4000万美元的卖路财,那他贪的一定更多——等着吧,等处长先生查清楚以后,一个让我们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数字一定会被曝出来!”
“连他都贪了啊,你说这个世道还有救吗?”
“遥想当年,威名赫赫,再看今朝,声名狼藉——呵呵,这世道,就真的没有一心为国的忠贞之士吗?”
“可惜了,可惜了……”
“天照大神保佑,这个该死的混蛋终于被……八嘎,谁扔……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是国民政府的顾问……”
新闻上的爆点内容飞速的传播着,多数人都在忍俊不禁的感慨和惋惜。
但没有人去怀疑过一件事:
张安平,或许没贪呢?
但就像绝大多数人对这个世道的绝望一样,没有人会去想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既然都被拿下了,又怎么可能会没有贪呢?
当然,这个时候,其实有不少人是知道了张安平的清廉,但信息的封闭程度超乎想象,就连绝大多数的国民政府高官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通过报纸来了解新闻的普通人了。
而与此同时,很多的记者都在赶往励志社大礼堂——处长要在那里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对现在已经被引爆的舆论,记者们当然迫切的想知道从张家到底清查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
九点半,大礼堂的门卫让开了通道,经过检查后,一名名记者纷纷涌入了礼堂。
“你们说张世豪,到底贪了多少?”
几个相互熟悉的记者聚在一起探讨起来。
“肯定不比那笔钱少——”
“你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能做,别人还不能说了?”
“打住,打住,别给我们惹麻烦——咱们今天就谈张安平这个贪污犯。”
“以前在报纸上,我把他骂的有点轻了,早知道这么贪,我应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捎上。”
“要我说啊,还是给特务的权力太大了!特务这一行说穿了就是一群不讲规则的人,指望他们奉公守法廉洁?那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上树呢!”
“其实现在不错了,没看到军统都成保密局了吗?要是现在还是军统那会,估计处长都不敢查张安平这个大特务吧!”
嘀嘀咕咕中,终于等到了工作人员的鱼贯上场,来自四面八方的记者,这时候纷纷噤声,静待主角的上场。
(这里应该断章……)
九点五十八分,距离十点还有两分钟的时候,一身中山装的处长,一脸严肃的出现了。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原本安静记者们突然间“炸了”。
“处长先生,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就是为了通报保密局副局长张安平贪污的事吗?”
“处长先生,有报纸预测张安平不会被重惩,你怎么看?”
“处长先生,有消息说你和张安平关系不错,那么你拿下张安平,到底是不是出于洋人的压力?”
不待宣布开始,记者们就七嘴八舌的开始问了起来,这些提问还都算离谱,可有个提问就诛心了。
“处长先生,张安平上供的四千万美元,其中有三千八百万进了某个账户,这事你怎么看?”
负责安保的卫士大惊,立刻打眼色示意将问出这个问题的记者带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处长却摆摆手,阻止了卫兵的动作。
“诸位静一静——容我挨个回答你们的问题!”
处长表现的很大度,随后走上了主席台:
“按照流程,应该是先通报——不过我看各位记者朋友都按捺不住了,那咱们就不要前面的流程了。”
“我直接说,说完以后再挨个回答你们的问题,如何?”
这一番举动显然引起了记者们的好感,当即就是大声叫好。
处长展露了一个和煦的微笑后,就开始了控场:
“首先,我要承认一件事——拿下张副局长,确确实实是迫于外国友人的压力,他们一口咬定张副局长在之前的上海大撤离中,贪污了巨量的财富,为此,他们甚至蒙蔽美国政府,以军援作为要挟!”
“不得已,我们才展开了对张副局长的调查!”
注意,这一番话中,处长用的称呼是“张副局长”!
记者们经常跟国民政府打交道,熟知国民政府的一贯风格,听到这个称呼后,不少人心里一咯噔:
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所谓的查张安平,合着只不过是装样子?!
有急脾气的记者忍不住了,冒昧的站起直接发问:
“处长先生,你用‘张副局长’这个称呼方式,是不是说张安平是无辜的?他没有贪污腐败之举?!”
信吗?
信你个大头鬼!
谁会相信国民政府的官员中,会有清廉如水的官员?
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看着处长,等待处长的回答。
“老实说,我已经磨好了刀,做好了挥泪斩马谡的准备——”
“但很可惜,张副局长不是马谡!”
“更不是和珅!”
处长深呼吸一口气,用近乎呐喊的方式道:
“事实证明,外国友人对张副局长的指控,纯粹就是泼脏水!”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敏感两条线送钱之说,没有所谓的四千万美元之说——”
“从上海租界银行带走撤离的现金和黄金,在日本人的轰炸中损失殆尽了!”
“张副局长,从头到尾就没有贪污一厘钱!”
处长说得很激情,可在记者们的眼中,却假的要命——信吗?
没有人会相信!
这是拿我们当傻子,这是拿我们当猴耍啊!
面对下面的群情激愤,处长心中微笑,一切,尽在掌控,接下来,就该是你们震撼的时候了!
他默默的看着,任凭记者们七嘴八舌的质疑,直到现场的声音渐渐平息后,他才重新控场:
“各位记者朋友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将所有的证据一一拿出?”
这句话让激愤的记者们老脸一红,不少记者心说不是我们不相信国民政府,实在是国民政府……没有诚信好不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