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底层,对突厥屡屡寇边深恶痛绝,闻听易华伟重创突厥王庭,心中大感痛快。但谋士凌敬却冷静地提醒:“主公,易华伟此举固然大快人心,然其展现之力,已非常人可及。天道盟本就势大,今又有此神威,天下何人可制?我夏国与之相邻,恐非幸事。”
窦建德闻言,兴奋之情稍退,眉头紧锁。他既敬佩易华伟所为,又对天道盟未来的威胁感到深深不安。
天下武林、世家门阀则是彻底沸腾,又噤若寒蝉。毕玄之名,威震中外数十载,是无数武者心中难以逾越的高峰。如今竟被天道盟主如此轻易地抹杀?江湖传言愈演愈烈,无名的形象已然被神化,甚至魔化。
“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再无任何争议。无数原本对天道盟持观望甚至敌视态度的中小门派、地方豪强,开始悄悄转变态度,或暗中向南方示好,或约束子弟门人,绝不可与天道盟发生冲突。
消息传回天道盟,先是难以置信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尤其是军中将士和普通百姓,与有荣焉,士气民心高涨到了极点。
“盟主神威!扬我汉家雄风!”
“突厥蛮子也有今天!看他们还敢不敢南下牧马!”
宋缺、虚行之等核心高层在最初的激动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盟主此举固然震慑天下,但也将天道盟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所有势力的焦点,乃至潜在的公敌。
虚行之立即下令加强各地防务,尤其是与王世充、窦建德接壤的边境,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冲突。同时利用这空前的影响力,加速推进内部整合与新政实施,并派出更多精干人员北上接应盟主。
………………
公元623年,春。
江右道,庐陵郡,安成县。
三年时光,不足以让沧海变桑田,却可让一个名字从传奇化为近乎神祇的信仰。
对于这座位于赣水支流畔、原本籍籍无名的江右小镇而言,过去三年所经历的变迁,远超其过往数百年的总和。而这一切改变的源头与核心,都聚焦于镇外那座刚刚落成的、庞然如山岳的巨像之上。
小镇的名字已渐渐被人淡忘,如今往来之人,更习惯于称其为“圣临镇”或“盟主故里”。
镇子依山傍水,格局在原有基础上向外扩展了数倍。新的房舍沿着拓宽的青石板路鳞次栉比地排列开来,虽不如襄阳、江陵等大城的气派,却整齐洁净,透着一种新兴的活力。
街道上人流明显稠密了许多,不再仅仅是本地农户和手艺人,多了许多南腔北调的面孔:有穿着天道盟低级官吏服饰的差人,有来自各地、瞻仰“圣地”的旅人信众,有嗅到商机前来开设客栈、酒肆、香烛铺的商贾,还有更多是因为此地骤然兴起的土木工程和随之而来的各类需求而聚集的工匠、力夫、小贩。
镇子内外日夜回荡着与往昔截然不同的声响:不再是单纯的鸡鸣犬吠与田间劳作号子,而是车马粼粼、商贩吆喝、工匠敲打、学堂童稚的朗朗书声,以及永远隐约可闻的、来自镇外那座“圣迹”工地的、富有节奏的号子与劳作之声。
改变不仅仅在于表面。镇中设立了蒙学,适龄孩童无论贫富皆可入学,学习《天道三字经》、《忠义训》以及基本的算学。镇外河边,新型的筒车缓缓转动,将河水提灌入新修的水渠,滋润着周边开辟出的更多田亩。
而这一切繁荣与秩序的视觉与精神中心,便是矗立在镇外三里处、一片被特意平整开拓出来的宽阔岗地上的那座石像。
那是一座人像。一座高达十丈,几乎与后方郁郁葱葱的山岭比肩的巍峨石像。雕像背倚青山,面朝东方,俯瞰着脚下的镇落、田野与蜿蜒的赣水支流,目光仿佛能穿透云雾,望向更遥远的中原大地。
石像所雕刻的,正是天道盟盟主——无名。
尽管天下见过盟主真容者寥寥无几,但关于其“丰神俊朗,如谪仙临世”的描述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流传。雕像显然依据了极为权威的蓝本(据传出自盟主亲传弟子单婉晶郡主之手),尽力捕捉了那份神韵。
雕像主体以本地开采的、质地坚密的花岗岩垒砌雕琢而成,并非一整块巨石,而是由成千上万块经过精密打磨的石料,以天道盟工部秘传的“榫卯灰浆”技艺层层迭砌、咬合而成,浑然一体,坚固异常。
石像线条流畅而富有力度,面容清晰,眉目疏朗,嘴角含着一抹淡然温润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海,平静地凝视前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超脱尘世的飘逸,更隐含着一股睥睨天下、执掌乾坤的无上威严。
仅仅这规模与气势,便已堪称当世奇迹,足以令任何初见者心神震撼,油然生出敬畏之情。
雕像的基座亦高达两丈,以汉白玉包砌,四周雕刻着精美的浮雕。内容并非传统的祥云仙鹤,而是展现了天道盟自崛起以来的重大历程:襄阳定鼎、长江水战、平定南方、跨海征瀛、劝课农桑、兴办学堂……一幅幅画面连缀成一部无声的史诗,彰显着天道盟的武功与德政。
基座正面镌刻着四个斗大的鎏金篆字——“道临天下”。笔力遒劲,隐隐有剑意纵横,乃天刀宋缺亲笔所书。
历时三年的建造,并非一帆风顺。开山取石、运输巨料、高空作业、精密拼接、抵御风雨侵蚀……每一项都是巨大的挑战。无数来自天道盟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征调的各地石匠、以及本地招募的力夫,在这片岗地上耗费了无数心血与汗水。期间甚至曾有敌对势力的细作试图破坏,被驻扎在此地的“剑卫”与当地守备军联手剿灭。
而负责全程监造此像的,正是易华伟的弟子,如今天道盟内地位超然且武功已臻一流高手境界的东溟郡主——单婉晶。
此刻,正值雕像主体最终完工,进行最后的外部鎏金修饰(主要针对基座文字、衣饰纹路等细节)和周边环境铺整的阶段。
岗地工地外围已被临时性的木栅栏围起,入口处有精锐剑卫把守。内部依旧是一片繁忙景象,但秩序井然。工匠们在高耸的脚手架上如同灵猿般移动,进行着最后的检查与修饰;力夫们喊着号子,将一块块打磨平整的青石板铺设成环绕基座的宽阔广场;一些文吏模样的人则在指挥着栽种松柏等常青树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