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老七呢?老七方才还在我身边!还有张麻子!他去哪了?!”
隨著有人失声惊呼,眾人才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清点身旁同伴。
这一看之下,人人心头一寒一不少方才还在身边的人,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稍加回想便不难明白,那些消失的人,分明就是方才发出惨叫的同伴,甚至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们竟是连点血跡都没留下啊!
就好似那么多个大活人,一瞬间,就全都没了一样!
杜鳶没有过去惊扰那些驻军,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营盘后,便去了旁边的县城。
和陶土县相比,可能是因为此间有大量驻军的缘故,这儿的百姓明显比旁出多了几分生气。
甚至杜鳶还没走进县城,便在城郊处,看见了一群孩子在路边玩闹。
如此难得一幕,不仅是杜鳶被吸引驻足,便是其余路人,也会停缓片刻,看著这群孩子露出一二笑意。
如此艰难之世,孩子的笑,真的太难得了。
只是看著看著,隨著这群孩子看见什么后,却是全都一鬨而散。
边跑还边喊著:“快跑啊,那个傻子又来了!”
“快跑,快跑,跑慢点就要被他抓住了!”
孩子们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顺著他们刚刚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汉子正站在那儿,身上的衣服扯得歪歪扭扭,补丁摞著补丁,各种奇怪的东西都糊在上面,他咧著嘴,对著空荡荡的路边傻笑不停。
他一步一跟蹌地挪到孩子们方才玩耍的地方,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人呢?方才还在这儿的...”
那模样,活像是一个丟了东西的稚童,懵懂又无措。
没多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妇人拄著根拐杖,踉蹌著赶了过来,她佝僂著背,枯瘦的手抖抖索索地去替汉子理了理衣襟,又想拉著他走:“娃,咱们回家了,啊?”
汉子却猛地挣开她的手,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蹬著腿哇哇大哭:“不回!我不回!他们都不和我玩!娘,我想和他们玩!”
老妇人无奈的嘆了口气,这样的场景她见过很多次了。
老妇人伸出那双十分枯瘦的手指放在汉子脸上,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灰道:“乖,咱回家,娘给你做饭吃,吃饱了、吃饱了再玩。”
“我不要吃菜叶子!”汉子哭得更凶了,双手不停拍打著地面,“娘做的饭最难吃了!一点肉都没有!全是菜叶子!我要吃肉!我要和他们玩!”
老妇人脸上的愁苦堆得更深。
她身上的衣服不比汉子好多少,之所以看著还行,完全是因为她不像是汉子一样,会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
不然真要算起来,怕是汉子的衣服都比她强上不少。
加上如此乱世,她们的家境几乎可以想像。
她想把汉子拉起来,可她年老体衰,枯瘦的胳膊里哪有半分力气?那汉子虽是心智不全,却是正值壮年,一挣一拽间,老妇人便踉蹌著被他带倒在地。
没受伤,但破旧的衣襟沾了更多污渍。
看著自己染上泥灰的衣服,在看著乱嚎不止的汉子,老妇人再也坚持不住的一把抱住了对方哭道:“我可怜的娃啊!你怎么就成了这样,怎么就成了这样啊!”
如此一幕,看的不少路人纷纷摇头而去。
他们大多都是这个县城里的人,对这一家人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可这有什么用呢?
这世道,和他们一样惨的,或是比他们还要悽惨的,多的是。
谁又管的过来呢?
能顾著自己一家,都算难得了!
家无余庆,何以言善?
杜鳶立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汉子身上。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转向身旁的路人,温声问道:“这位老哥,可知这一家人是遇到了什么?”
那路人原本不愿多言,可瞧著杜鳶气质出尘,倒又改了主意,嘆道:“这位先生,想来是外乡来的吧?这对母子,从前在咱们县城也算殷实人家。他们家是铁匠,向来是刚需营生,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可不知怎的,竟落得这般田地...”
杜鳶眉峰微凝:“是邪祟作祟?”
“不是...嗯,该是不算的。”路人先一口否定,隨即又迟疑著补了句,语气十分的不確定。
“哦?此话怎讲?”
路人抬手指了指城外的山峦,低声道:“邪祟作祟人间,是近一年才有的事。可他们家出事,已是好几年前了。这汉子姓张,当年和他爹进山里,想寻几块上等楠木做活计。谁知这一去便是半月,杳无音信。”
“直到他娘几乎要撑不下去时,才有人在城门口发现了他。那时候他已疯疯癲癲,只认得他娘,还记得些儿时旧事。至於他爹的下落,还有他们在山里究竟遇了什么,是半点都记不清了。”
“好好的家,也就这么败落了。”
说到此处,路人凑近杜鳶,颇为揪心的惋惜了一句:“依我看吶,他娘当初真该狠下心,索性弃了他。说不定还能攒下些银钱,也不至於尽数耗在他的病上。当然了,哪有当娘的捨得自己孩子?可偏生治不好,反倒把家彻底拖垮了啊!”
杜鳶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然明白。
隨之,他又指了指那山里驻军的地方说道:“这汉子是不是去过驻军的地方?”
路人不太確定道:“这我不知道,不过看方向的確是。”
他们是个小县城,基本没什么大事,所以当年这事,他们都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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