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
连叫了两声,却不见自己的管家答对,李善长心中当即“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
他猛然间掀开车帘,便看见这条通幽小径的尽头处,前面已经无路,两侧俱都是山岭挡住了去路。
李善长心中猛道一声“糟糕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马车帘子突然从前面一掀,刺目的光亮猛然间衝进来,刺的他眼睛生疼,急忙用两手去遮挡。
便在此时,从马车外面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李善长擦乾了眼角被强光刺出的眼泪,定睛细看到来人时,当即是瞳孔皱缩,为之一震。
“胡翊!”
李善长的目光,死死盯著车外的胡翊,这里是荒郊野外,他根本不敢出马车半步。
周身的恐惧令他十分不安。
便在看到出现在这里的胡翊时,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绝无更改的可能!
胡翊负手而立,目光平视著马车里面的李善长。
这位权倾一时的权相,今日如同惊弓之鸟,又如同笼中之兔。
看在眼里,好不唏嘘!
“李相,今日此处不会再有別人来了,下车吧。”
胡翊平淡至极的一句话,落在李善长的耳朵里,却如同是一道晴天霹雳!
李善长的心中满都是不甘。
三日前,他刚刚直面了朱元璋,本以为逃得一死,可回淮西老家以安天年。
倘若时来运转,还可依靠眾多老兄弟们的合力,重新再立於朝堂,拿回当初丟失的一切。
他还在做著美梦呢,却不成想,今日死期竟然已至。
既然今日此处不会再有別人来了,已经得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李善长沉沉地长嘆一声后,只得是尝试著默默接受自己的宿命。
之后,他选择整理衣冠,然后郑重迈步出离马车,直面接下来的命运。
一脚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时,李善长回首环顾四面的风景。
刚刚下过雨的通幽小径深处,野爭艷,露水滴答,此地刚刚经过了一场水洗可谓是山青叶碧,远处一片雾气昭昭,倒是充满了祥和与寧静。
李善长见到此地时,不由是点了点头:“也好。”
“老夫的埋骨之地,若选在此处,死后至少可以落得几分寂静,少些被俗世惊扰之苦。”
看到这条老畜还在此地品评风景,胡翊却是当著李善长的面,伸出了食指,放在眼前左右摇摆了几下。
“不然。”
“哦?什么不然?”
李善长疑惑的目光,朝胡翊扫过来。
胡翊也不怕告诉他真相,径直说起道:“李相魂归之处,乃是江底,隨波逐流,尸身停在何处的淤泥之中,那便埋骨在何处。”
他特地举起双手,环抱著眼前这一片青山绿水,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之后反过来问李善长道:“此地青山连绵、苍松成群,埋也该埋忠良之骨,李相若是葬身在此地,岂不侮辱了青山?”
李善长被这一激,脸色为之一变。
可他又想起今日將死,望著眼前的这位胡马时,心中的怒意反倒又开始消散了。
他的心態,反倒因为要接受死亡这件事,而平和了下来。
这还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李善长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都已经要死了,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还爭论这些、在此置气做什么呢?
倒不如珍惜一下最后的这点时间吧。
想到此处,李善长最后走过来,询问胡翊道:“駙马,老朽这两日间俱在路上,口乾舌燥,可否討一壶茶喝?”
胡翊並不怕他拖时间,今日在此地,检校们都已封了各处要道,来的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即便胡翊自己,军中混跡多日,亦有杀敌之力,对上一个区区李善长,他並不觉得这老畜对自己能造成什么威胁。
就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二人盘膝而坐,早上烧开的山泉水还在,茶叶也是现成的。
茶水沏下,望著杯中的一片碧绿之色,胡翊就这样坐在李善长对面,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
“哎呀,解渴啊。”
“到底不愧是山泉水沏的茶,果然香甜。”
李善长在喝过茶水之后,对此是讚不绝口。
便也在饮过了茶水之后,他先开了口。
“老朽这条命,你取了倒也合情合理,我屡次谋害胡家,今日也算偿了这一报,来世两不相欠。
胡翊则是问他道:“李相今生的所作所为,当真还有来世吗?”
听闻此言,李善长神色一滯,若有所思起来。
“也罢!”
他也是嘆息了一声,而后缓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鸟之將死,其鸣也哀。”
“老朽临死之际,也想死的瞑目些,有些个问题,倒也想好好请教你一番。”
“请说。”
李善长百思不得其解道:“駙马从一开始,便对老夫心存芥蒂,依著老夫仔细想来,其实一开始对你胡家所散发出的,俱都是善意。
那时候老朽並无谋害之意,为何马从那时开始,就表现得不甚亲近,总有几分看不起老夫呢?”
李善长最不解的就是这件事。
一个初入京城的郎中,即便成为駙马又怎样?
面对一位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向他表示出善意,却总是若有若无的充满了疏离,甚至还有几分蔑视的意味在里面。
李善长终究是想不通,为何会如此啊?
即便是朝堂上的王公大臣们,见了自己也得表现出几分礼敬出来才是,反倒一个立足未稳的马,却如此无视自己。
李善长极为疑惑地问道:
老朽初次见駙马之时,究竟在何处得罪了你?
“,“我至今也想不明此事,只求你能够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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