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砚他们到了。
温可镜怒道:“温瑾,你报警了?”
隨著温可镜话音刚落,周围那些人开始咿咿呀呀,不知道说著什么,感觉都是哑巴?
温瑾不確定,她现在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火锅店里的那群人。
“这个地方,没有定位,根本找不到路。”
温可镜上前一把揪住温瑾的衣服,温瑾想要护住身上的手机,却被温可镜夺走。
手机里的录音功能还在正常运转,只不过,锁屏密码温可镜根本不知道。
即便被抢了过去,她也只能看一看上方的信號。
“没有信號,也没有定位,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別的东西?”
幸福村的信號本就很差。
更何况这是山顶,更加没有信號了。
现在,祭祀仪式开始,只要这里的山顶冒著火光,想不被发现都难。
“说!你还藏了什么?警察怎么会知道?”
整整一天,她都没让温瑾在眼皮子底下溜走,手机也只是玩消消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瑾已经懒得理会温可镜,刚才听到了时间,距离日出还早,这会儿,对方也不会想办法弄死她。
不如就趁这个时间好好睡一觉,警察想要上来,得先处理山底下的那群狗。
她打了个哈欠,乾脆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睡了起来。
温可镜怒不可遏,拿走边上人的火把,对著温瑾的身体就想要往下点著她。
可她又不舍,这具躯体是她的,不能这么做。
她硬生生地忍了又忍。
温可镜吼道:“祭祀开始了就不能停下,继续!”
所谓的仪式,就是在山顶的周围站立9个年轻男子,这些男子要么是哑巴,要么就不能说话。
很久以前的幸福村里,那些执行祭祀仪式的男子全部都是哑巴。
直到温可镜掌控幸福村后,便再也没有要求他们把嗓子烫伤,只要祭祀的时候不出错就行。
但凡有一个出错,破坏祭祀的,在场的九个人都得从山顶上滚下去。
而祭祀,则是九个人在凌晨高举著火把,身下放著一面铜镜,正面朝上对应火把,能让火光在铜镜內出现。
山顶中间的人则是祭品,以往都是把物品或者动物摆在正中央,用绳子连著木桩一起绑住,在祭祀最后结束的时候,点燃。
在太阳升起时燃尽,就是祭祀成功。
温可镜当然不会活活烧死温瑾,她要的是温瑾的躯体,也不会引火自焚。
在祭祀开始的时候,她从背包里拿出了纸、竹篾和糯米浆,这是灵厝必备的材料。
她走到温瑾面前,盘腿坐下,手中的纸和竹篾像是自己会动似的,很快就出了形状。
“立骨,裱皮,最后一步,点睛。”温可镜此时已经满头大汗。
山下的狗吠声已经消失,说明警察已经在上山的路上。
她看向温瑾的脸,一把捏住,指腹掠过她的唇。
温瑾用力別过头,她感觉刚才都快睡著了,不悦道:“温可镜,你又搞什么样?”
温可镜並没有理会她,而是將指腹上的血点在纸人的脸上,喃喃自语地说著:“竹为骨,纸为肉,生魂入!”
她忽地站起身,在原地跳了两下,紧接著一把拽起温瑾,让温瑾和纸人贴在一起。
温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贴在脸上,想要挪开脸,却被温可镜一把將头按住。
“阴司莫阻,引魂入纸,去!”温可镜一声暴喝,周围颳起阵阵大风。
吹得温瑾浑身一哆嗦,人都清醒了不少,可脸上像是糊著一层纸,她快要呼吸不畅了。
隨著温可镜这一声,围著的九个人將手中高高举著的火把向下移动,一把按在铜镜正上方,铜镜被迅速点亮,燃烧。
木生火,火链金,空气中瀰漫起一股焦臭味。
隨著铜镜即將燃烧完毕,在这最后一步,温瑾和纸人交接之时,身后传来萧段鋮的声音。
“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全部转身蹲下!现在!”
萧段鋮身后的警员拿著强光手电,对准那九个人,以及中间的温瑾和温可镜照去。
在看到那个诡异的纸人时,萧段鋮心下一惊。
纸人,祭祀,这些和郑映之查到的幸福村祭祀完全不同。
幸福村的祭祀从来只用动物,在山顶被人看著,燃烧殆尽后才会离开,也是以防山火发生。
没想到温可镜居然这么大胆,纸人一旦燃烧被风吹走,不管落在山间哪个位置,必然引发山火。
那九个人一见到是警察,顿时慌了,可这时候温可镜还在,他们也不敢说话。
看著身前的铜镜即將燃烧完毕,下一步就要烧纸人了。
也就这最后一步,谁也没敢动。
“这是最后的警告,给你们三秒!三!”萧段鋮的声音在山间迴响。
那九个拿著火把的人迅速將火把扔在地上,纷纷蹲下。
而他们所扔的方向又恰好是温可镜的方向,距离纸人也很近。
温可镜看著朝边上滚过来的火把眯了眯眼。
只要把火把拿起来,点燃,再等到纸人被烧完,就结束了,一切都能结束。
她看著温瑾,眼神狠戾。
萧段鋮身后的警员立马上前制住那九个人。
温可镜见状一把拽著温瑾和纸人,拿起身旁的火把就朝山最外退。
“萧段鋮,你什么时候来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坏我好事!”温可镜愤恨地瞪著萧段鋮,可惜,天色太黑,强光手电过於刺眼,萧段鋮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温可镜,放开她,你现在投降,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萧段鋮喊道。
温可镜忽地仰天大笑,“重新开始?我早就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她一把抓住温瑾的头髮,温瑾此刻完全没有力气反抗温可镜,身上变得绵软无力,只是和纸人贴了一下,就觉得头晕目眩。
就感觉,身体的力气在那一瞬间全部被抽走了一般。
“温可镜,你在害怕什么?”凌砚的声音忽然从萧段鋮身后冒了出来,他看到温瑾身上全是暗黑色的血,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他咬牙,冷声道:“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你更在乎的是温瑾,不是吗?”
得知幸福村的祭祀仪式,又和太阳神相关。
铜镜里放的那些字条,都是赵明德的手笔,而太阳神的故事,也是在李媛静小的时候,赵明德告诉她们的。
眼前,温可镜的行为比当初赵明德所说的祭祀方式更为残忍。
日出前的祭祀,时间点刚好在寅时三刻,也就是日夜交替之时,名为阴阳缝。
这个时候,用山羊和公鸡这类动物祭祀最好不过。
可温可镜却选择了纸扎,也就是纸人替魂。
凌砚一直在研究心理学,却忽略了民间传闻,没想到温可镜会在记忆晶片上受到这些启发。
“你真以为自己能看透人心吗?学了点心理学,就以为能从別人的微表情里捕捉到他们的弱点吗?”温可镜嗤笑,“表情,可以是偽装的手段之一,如果灵魂被替代,记忆被改编,你当真以为那些所谓的心理学,就能找到破绽?”
凌砚不以为然,“赵明德一直都在骗你,这个世界上没有太阳神,如果这个世上真存在灵魂转换,为什么当初祭祀选择用山羊和公鸡,而不是用纸扎人?”
“那是因为他们蠢!”温可镜冷哼道:“想要拖延时间?我偏不如你愿!”
她拉著温瑾不断往后退,温瑾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能让温可镜带著温瑾往后走了。”萧段鋮枪械保险打开,语气低沉,“狙击手就位。”
凌砚看著萧段鋮挪动步伐,朝著山顶边缘行走,他一把拽住萧段鋮“別去。”
萧段鋮皱了皱眉,根本没有把凌砚的话放在心上。
凌砚还记得那个梦,梦里,萧段鋮也是为了救温瑾,只是场景有了变化,没有血淋淋的一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没了火光,强光手电照到的范围只有短短几十米。
他们越是往前走,越容易把温可镜逼向悬崖。
凌砚快速將手里的安全绳绑在萧段鋮腰腹上,来的时候,看到是在山顶,他心中莫名不安。
为了以防万一,萧段鋮对凌砚的行为很是不解,不过,凌砚不放心,他也就隨他去了。
现场进行祭祀的那九个人全部被带离后,一时间山顶上站著的人只剩下两男两女。
纸人的面部还死死贴著温瑾,温瑾全身无力,能站起来也完全是靠温可镜。
“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了。”温可镜贴在温瑾耳边,低声道:“说什么我不在乎自己的命,那是我的命,我怎么可能在乎你?”
凌砚的意思其实也暗指了温可镜想要得到温瑾的躯体。
她们身份互换的时候,凌砚和萧段鋮都在现场,都亲眼见过温可镜在温瑾身体里甦醒。
从科学角度,他们解释不了这种现象,萧段鋮只归根於人格分裂,得了精神病,原因也很简单,温可镜和李媛静常年虐待温瑾,温瑾对这两姐妹有阴影是正常的。
但是凌砚却相信,这个世界上,很有可能有股神秘力量的存在,是人类无法撼动,也无法反抗的。
经过这一个月的观察,温瑾原本的好身手,却悄然褪去,身体素质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弱上许多。
实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温瑾身上有某种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在帮助她,就像小说里写的那些金手指。
凌砚不敢赌,也时常克制自己,不要问温瑾那些过于越界的问题,不知道那些问题是否会伤害到温瑾。
看著温瑾此时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凌砚后槽牙咬得发酸。
温可镜看了眼腕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看著昏昏欲睡的温瑾,猜测三魂七魄应该只剩下了三魂,於是,毫不犹豫举起火把,又担心边上有狙击手,在火把举起来的瞬间,她一个下蹲。
果然,在她蹲下的一刻,子弹穿透火光,从颅顶擦过,那一瞬间,头皮像是被火灼伤,传来阵阵刺痛,一股硝烟的气味传入鼻腔,髮丝被山间的风吹起,断髮在火光下飘散而下。
温可镜嘴角上扬,她根本不在乎头顶有没有禿了一块,也不在意身上那一股血腥气,狙击枪装了消音,她不清楚狙击手在哪个方向。
不过无所谓,警方怎么都不可能对著温瑾开枪。
她一把將糊在温瑾脸上的纸人挪开,在第二次狙击时,將火把放在纸人身上点燃。
火光亮起的瞬间,温可镜惊觉发现,萧段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
在温可镜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瑾已经被萧段鋮一把拽走。
电光石火间,温可镜奋力向前扑去。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嘶吼中带著不甘,在她扑上来的那一刻,萧段鋮对著温可镜膝盖开了一枪。
枪声划破夜空,温可镜单膝跪地,火光映照出她那狰狞的面容。
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从何时撕裂,背部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温瑾,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温可镜拼了命地向前扑,在她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从两侧逼近的警员已经將地上的纸人灭了火,只剩下那火把在地上烧著,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天边亮起微光,纸人半焦的躯干被警员踩裂,隨著竹简的碎裂声,火星一同熄灭,化作一团青烟飘散。
日出来得太快,温可镜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怎么会这样……时间,我没有算错……”
她低头看著腕錶,腕錶上的时间还在凌晨四点,冬至的日出怎么会这么早!
温可镜一把扯下手上的外表,將它狠狠摔在地上。
腕錶落地滚了两圈,露出錶盘最后刻著一个笑脸。
“金!燁!”温可镜双目赤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巴不得现在就下山去追金燁,把他杀了!
那些警员没有一个敢擅自靠近温可镜的,这个女人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她此时的位置更加危险,一旦靠近,很有可能和温可镜落得同归於尽的下场。
他们要救人,但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萧段鋮的命令。
在萧段鋮没有让人上前靠近,他们只能看著温可镜。
萧段鋮想要唤醒昏迷中的温瑾。
温可镜听到萧段鋮的声音,心中气结,她疯了似的冲了过去,“她是我的!”
“小心!”凌砚迟迟没有靠近,他大喊,他一手拉著安全绳,一手拿著枪,对准了温可镜,毫不犹豫开了一枪。
温可镜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完全不躲,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枪,子弹穿透肩甲,留下一个血窟窿,而她就像是打不死的丧尸,身体只是倾斜了一下。
速度不减反增。
萧段鋮想要把温瑾推出去的时候,温可镜已经一只手牢牢抓著温瑾的衣角,身体也在同时前倾。
温瑾能听到周围的一切,身体却动不了,她心口剧烈起伏,却一把被人拉住。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人分裂。
此时,萧段鋮一手抓著温瑾的胳膊,而温瑾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温可镜抱住。
她愤恨地盯著眼前的萧段鋮,嘶吼著:“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萧段鋮冷声道:“她从来都不是你的。”
他一把將温瑾扯了过来,在那一瞬间,听到骨骼扭动的声音,连同一起扯过来的还有温可镜。
她死抓著不放手,面对刚升起的太阳,她口中念念有词。
至於念的是什么,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清楚。
萧段鋮抽出一只手,一把扼住温可镜的脖颈。
温可镜没有丝毫畏惧,脸上掛著诡异的笑容,阳光逐渐变亮,她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媚起来。
而温瑾,则是相反,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刚才强劲有力的心跳变得微弱。
“不把她给我,你们也別想得到。”温可镜用尽全力朝著前方衝去,由於面前扑的人是萧段鋮,侧面还有个温瑾。
温可镜整个人都被围住了。
偏偏她的运气就是这么好,正对著日出的那一侧,没有狙击手,想要击中温可镜很难。
势必会伤到萧段鋮或温瑾。
短短两三秒里,萧段鋮被温可镜横衝直撞的到了山最边缘的位置。
脚下碎石滑落,垂直落下。
山间的风里裹胁著泥土腥气,让他清楚意识到,这里没有溪流,从这里摔下来,必死无疑。
萧段鋮一个旋身,將温瑾拉到安全的位置。
而温可镜则是身体一半在山外侧,萧段鋮试图往后仰。
在那一瞬间,温可镜鬆开了抓著萧段鋮的那只手,因左肩受伤,抓著温瑾的胳膊逐渐无力,想要不掉下山去,只能死死抓著温瑾。
她咬著牙,忽地笑了笑,“有种,你就鬆开温瑾,有她陪葬,我也不亏。”
温可镜此时整个人是背对著日出的,她闭上眼,虔诚地说著:“太阳神,若你能显灵,请满足我的心愿吧。”
萧段鋮一个用力,將温瑾提了起来,连同抓著她胳膊的温可镜,咬牙道:“真是个疯子。”
他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在即將撑不住的时候,他朝著围在边缘的警员吼道:“接住她们!”
话音刚落,两个女人像大摆锤朝著山顶飞了过去,凌砚见状迅速收紧手里的绳索,快速朝温瑾扑了过去。
他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温瑾甩在他背上,而温可镜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